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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几步上前扶起华欣公主,眼中几乎要掉下泪来:“儿啊,这一去,真不知何时才能见了。”她满面悲伤,不知情的人见了,都要以为华欣是她的亲生女儿了。
华欣公主心中冷笑不止,脸上却垂下泪珠,呜咽道:“儿臣也不愿远离父皇母后……”
皇帝沉声道:“华欣为了我朝与北国不兴兵戎嫁北国之君,做万民表率,你们莫作小女儿模样,让朕再好好看看华欣。”
皇后抹着泪回到原位。礼官上前两步宣读诏书,声音又尖又细。
子虞听着觉得刺耳,她长吁了口气,高悬的心渐渐平复。仿佛不堪烈日的光芒,她稍稍侧过脸,细密浓黑的眼睫如蝶翼轻阖,眸中映下阴影,越发如夜般深幽。
礼官读完诏书,几个近臣纷纷上前赞扬公主,有的说“公主贤良淑德,是天下女子的楷模”,有的说“公主懂大义,解我朝之难”,有的更说“公主当万世流芳”。
华欣含笑一一点头。百官的身后站着不少闻“公主倾国”名而来一睹芳容的王孙公子。他们都认为,南国战败,只损失一干女子又有什么关系,今日见到城下袅袅而立的公主和宫娥,心中震撼不已,这才知道南国损失的将是这么多青春美丽的女子。
一会儿功夫,礼官前来报时,皇帝一叹,说道:“华欣,别误了时辰。”
华欣又对帝后一拜:“儿臣去了。”
在礼乐声中,公主领着女官上了马车,四匹高大壮硕,四蹄踏雪的白马开道。马车缓缓驶离皇城,一旁围观的百姓纷纷涌上前,在红毡道两侧欢送。
车内很宽敞,可容四个人端坐,还能放下一张矮几。正值春意料峭的时分,车窗上厚重的帷帘遮住冷风,也同时挡住了那些窥视的目光。
华欣公主回到车内,眼角的泪光早已不在,她唇畔含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本想伸手去掀开车帘,却停住了手势。
“子虞,这一去不知道还有没有回来的时候,你还想回头再看一眼吗?”她转过头问。
子虞想了想,说道:“我想,但不会。”
坐在公主左侧的穆雪不解:“为什么?”
“我们没有回去的路了,所以只能看向前方的路。”她缓缓道。
华欣公主掀开车帘,澄空万里,漫漫长路直通远方,似乎与天相接。绛萼和穆雪平日锁在深宫,此刻看地出了神。
“这条路真好像是通向天边的。”绛萼叹道。
穆雪道:“那我们可不是到天上去做神仙中人了?”
绛萼扫了她一眼,笑道:“不害臊,你可是拐了弯子在夸自己呢!”
子虞和公主对视一眼,都笑出了声。这一笑,把刚才肃穆的气氛一扫而空。
辘辘的马车驶过皇城前的官道一路北行,把豆蔻年华,欢笑如歌的她们带向了另一个陌生的国度。
第七章 和亲
在远古的传说中,天神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南,一个叫北,他们相貌英伟,才华横溢。有一天,大地之女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不约而同地爱上了这个美丽无双的神女。为此,他们兄弟反目,互相争斗。天神为之震怒,于是将两位神子都贬下人间。
谁知他们到了人间依然争斗如旧,美丽的神女伤心非常,化作了一条长河,将他俩隔开。那条河就叫金河,而两位神子则分别化作了南国和北国。
不知道是不是受传说影响,南北两国争了百年,始终相持不下。两国的皇帝都做着同样的美梦,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一统天下,代代相传,所以杀伐不断。
绛萼在马车内绘声绘色描述了这个传说,华欣公主早已听过无数遍,一笑置之。穆雪大为叹息,而子虞想起了金河战败的父亲,又是格外一种心情了。
从京城出发已经有十日,马车越过一座座南国重镇,她们已经来到南国北部的沧州。此处离金河不过六天的路程。公主一行将在沧州的平原上等待北国的来使。
“你们看,这里真是美。”华欣公主不顾礼官难看无比的脸色,走下马车,眼前茫茫一片草原,碧绿如玉,风过如波,望之让人精神一震。
子虞、穆雪随后下了马车,也对所见美景惊叹连连。
两百人的随行队伍在平原边稍作休整。华欣公主就提出要在周围游荡赏景。随行的礼官急地直冒冷汗。
“公主,你千金之躯,要是……”子虞也随着礼官劝说华欣。
华欣摆手打断,脸上一片向往:“我在宫里这么多年,好容易出来这么一次,以后可就没机会了,你就让我好好看看吧。”
拗不过公主的意愿,最后只好由侍卫陪同着一起在草原上走动一会。
子虞曾经也随父亲游猎城郊,但她年纪幼小,不曾真正踏足过平原。此刻双足踩在茵茵绿草上,风吹过一望无际的草原簌簌作响,让她又惊又叹。
风中忽然飘来一阵笛声,飘忽得犹如天际而来。子虞微愣,凝神静听。笛声悠扬明快,夹着春意盎然,被风声一捎,萦绕不绝,幽幽回响。她转过身,瞧见草原的那头出现了一个黑点,随着笛声渐行渐近。
那原来是一匹高大健硕的黑色骏马,马上还驮着一个人。
子虞上前拉住华欣:“公主你看!”侍卫伫立一旁围成圈,满脸戒备地看着前方。
黑马已经走近,马上少年也缓缓进入众人视线。细碎的阳光穿透浮云照射在他的脸上,映出他轮廓俊逸,眉目端正,仿佛是画中人。
少年一曲已了,放下手中长笛,翻身下马,对公主颔首,说道:“臣樊睿定奉圣上之命,前来迎接公主。”
子虞看到少年下马来,已经认出他就是拣风筝那日所遇的少年,再听到他自报姓名,心中暗惊,当日已猜到他身份尊贵不同一般,想不到他竟是北帝的长子。
公主微微一笑:“殿下的笛声真好听,倒让我以为是天外纶音呢。”
樊睿定眼中仿佛映着日光万点,晶亮幽深,说道:“这是北国的民间小调,是欢迎贵客所用,公主是听着新鲜吧。”他语气慵懒,唇边的笑意也显得有些有些散漫,却偏偏让人讨厌不起来。
“前来迎接的,不会只有殿下一人吧?”南国随行礼官忍不住发问。
“我的马快,怕公主等地闷,所以先来护卫。”樊睿定淡淡道,一眼扫过礼官,目光并不锐利,却让人不敢直视。
公主道:“让殿下当护卫,真是折煞本宫了。”
樊睿定不过一笑。
公主一行只好折回草原边缘,那些随行的宫女和侍卫如释重负。
樊睿定打量了公主陪嫁的队伍,眉梢不动声色地一挑,随即冷然一笑。
子虞恰好看见了,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他所想。公主陪嫁的随侍除了年少娉婷的宫娥,其余都是工于奇淫技巧的能工巧匠,还有精于丝竹的乐官。南帝将这些容易引人安逸享乐的人和物都送到北国去,其心昭昭,显而易见。
不一会儿,草原那头显出黑漫漫的黑盔铁甲,如潮水一样涌来,马蹄如雨,嗒嗒地打在草地上,速度惊人,不到片刻就到了公主面前。一众的铁骑,玄衣黑甲,身佩重剑,身形如出鞘宝剑,那森寒的气势蔓延过来。南国一行被这有如实质的气势所压,讷讷无措。
绛萼和穆雪丹唇咬得泛白,华欣公主看着前方,微微失神。
子虞心底也对那些黑甲骑士生出寒意,眼角瞥到对方眼中透露出的轻蔑,心想不好,如果此刻公主被人小瞧了去,以后北国的生活会走得更艰难。她紧靠着华欣,宽大的袖摆遮掩下,狠狠捏了一下公主的手。
华欣一颤,脸色一整,挺直了身子,冷冷的目光将黑甲骑士扫视一圈,从容道:“北国铁骑,名不虚传。”
黑甲军士齐声应诺,声势盖过了草原的风。
“吓死人了,”穆雪拍拍胸口,说道“他们光是这么一站,就好像是大山,压地我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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