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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出这句话,波澜不惊的语音下,是暗涛涌动。
“是二公主。”轩辕聿却丝毫不为这些涌动所扰,淡漠地道。
“皇上,这,四字,是什么意思?”太后的手一指那匾额。
轩辕聿没有抬首,那四字,他是清明于心的,巽朝每一处议政的殿宇都会悬挂这四字的匾额。
当然,太后的意之所指,他也是清明的。
“取中庸正直,仁爱和谐之意。”
“皇上原是知道的,可,皇上今日所为不觉得有悖于这四字的教诲么?”
“母后又想说什么?”轩辕聿冷冷说出这句话,“朕该说的,一早都和母后说过,今日,没有再重复的必要。”
“好一句没有重复的必要,皇上的意思,是指什么重复呢?”
“当年,母后不也用这法子,将腾偷梁换柱么?”
“哀家那么做,有什么错么?没人能保得了哀家,哀家自个保自个不行么?”
太后的唇颤抖着,说出这句话。
是的,在轩辕聿渐大时,她就不曾去瞒他这些。
毕竟,她是他的生母,她不愿意,她的儿子,只当她是他的养母,认定生母是慕淑妃。
所以,哪怕,告知真相的结果,是换来他的不屑,她仍是坦白这一切的。
当年,她和慕淑妃同时怀得身孕,也在那时,她因着往御花园看宫人们替她放母子平安的许愿灯。
风吹,那灯,顺着湖水,一径地飘去,她一路跟去时,却终让她怀孕后本来平和的心境起了变化。
一名昔日小产后不再得宠的嫔妃亦在那湖中放着许愿灯,那嫔妃的灯一直就回旋在原地,随着她的灯飘来时,一并被掀翻于湖中。
这,无疑是不祥的。
她斥责那名嫔妃,那嫔妃死死盯着她隆起的腹部,不过一会,语音低暗地道:
“你莫以为,自己怀了龙嗣就了不得了,若真是皇子,死的就是你!”
这话说得极是低沉,却是字字入了她的耳,也落进离她不远处宫人的耳中。
翌日,自她怀孕以来,颇为冷落于她的轩辕焕亲临宫中探望于她,并说,虽过了暑气,这宫里,也实不适宜养胎,将刀子和慕淑妃一并安排至颐景行宫待产,并交由彼时的冯院正亲自保胎。
这道圣谕看似是关心她的胎儿,但,她从身边骤然换掉的宫人面孔中深知,一定发生了什么,及至在往颐景行宫的途中,从冯院正口中得知,那名嫔妃当晚就被接着大不敬宫规处死时,她知道,那看似荒诞的话,或许,只代表一种意味,就是事实。
幸得,冯院正,是陈尚书令交付好好照顾她的人。
她亦为了自己的生,恳请冯院正无论如何,要保她这一命。
若自己生的是公主,那万事无碍。
若自己生的是皇子,千万请冯院正想法子求个周全。
冯院正深受过陈尚书的恩德,包括这院正一职,都是陈尚书一路举荐的结果。
对于她的恳求,虽知徜失败,连自己的命都一并送了,万一成功,这恩德,却也算是还了。
医者,仁慈为心,可,他欠陈尚书的,亦是人命,是他的命。
他年少行医时,就声名远扬,成为达官贵人府中常请的大夫。
因此,他颇为自负,却源着这自负,一次施药,未控好砒霜的药量,治死过一名官员,当时,若不是陈尚书竭力周全于他,他是没有命活到今日的。
也从那日开始,他逐渐为陈尚书所用。倚附这样一名官员,他明白,方是让他医术得到最好弘扬的根本。
而现在,她腹中的子嗣自然是对陈府,至关重要的。
于是,他提出一个法子,就是尽量让慕雪和她同时分娩。
如此,她万一诞下的是皇子,慕雪诞下的是公主,则用调包之计。
倘她诞下的是皇子,慕雪诞下的亦是皇子,那么,就在诞育的时辰上做一个计较。
于是,冯院正以一人照顾两宫娘娘,恐万一同时临盆时往来不急为由,在产期将至时,要求将两宫娘娘皆移到一处宫院的两进殿中安置。
两进殿当中,只隔了一处替诞下婴儿擦洗洁身的厢房,距离甚近。
同时,冯院正将两边的主接产稳婆皆布置成自己的心腹之人,而医女,因只做协助的工作,是断不会瞧到刚生出的孩子,是男抑或是女的。
十月初六下午,她先破了水,有临盆的征兆,而彼时慕雪那边,却是动静都无。
逼不得已,冯院正在当天的汤药里下了催产的方子,傍晚时分,慕雪也一并破了水,阵痛起来。
两边,皆于这一天内,一前一后,临盆生产。
只是,慕雪生得更快,婴儿啼声响时,正是一名公主,但因着临时催产的汤药太过霸道,慕雪产后即大出血。
稳婆急急将公主用襁褓布包了,说是产下皇子,径直抱到当中的厢房进行擦洗,亦是忽略了慕雪的血崩涌下。
待到发现时,慕雪的情况,早是回天乏术。
冯院正进入殿内,仅是宣告了,慕雪血崩薨逝。
房内的医女都忙于料理慕雪的后事,也都未再去顾及其他什么。
而她也生得并不顺利,主接产稳婆无奈,仅能再去回了冯院正。
危急情况,院正是能进产房的。
冯院正也早知晓她的情况危急。
之前把脉,冯院正其实早已断出了双生的脉相,但双生的话,对产妇是极为危险的。
因此,冯院正瞒着,并不让她知道。怕她心绪繁乱,反不利于孩子的诞下。
况且,不过是危急罢了,以冯院正的医术,不会容许这种危急转化成不治。
匆匆从慕雪出,转到她的殿宇,冯院正施了助力的银针,随着她一阵剧烈的反映,冯院正知道,该是要生了,忙吩咐医女和稳婆去准备一些其实本不是必须的,只是暂时支开她们的东西。
这样,冯院正用最快的速度,接产出一个婴儿,用银针暂时封住了婴儿的啼声,顺势,放入榻下。
榻下,他早辅好了干净的褥子,只一会,该是无碍的。
在医女,稳婆很快回身时,看到的,只是冯院正才接产出婴儿。
冯院正将襁褓迅速地包上,道,诞下的是位公主。
罪妃 37
之后,冯院正亲自抱着‘公主’往当中厢房而去,交于早侯在那的稳婆檫拭,并重新包好襁褓。
接着,和真正的公主一并送往专门辟出来的育婴殿去。
做完这一切,方回到她陈果的房中,以她需静养为由,屏退所有宫人后,将放于塌下的男婴悄悄包出,匆匆予陈果见过一面后,即放在药箱的下栏,带往宫外抚养,直到一年后陈果成为中宫皇后,冯院方正奉其命,将这男婴带回,秘密养于中宫的密室中。
偷龙转凤,就这般的做成,外人知道的,不过是,慕淑妃诞下皇子后,雪崩薨逝。
而她诞下的这名长公主,因着体质孱弱,至育婴殿的当晚,就不幸逝去。
后来,她才知道,一切都是陈尚书令的安排。
除了冯院正妥善安排了这场偷龙转凤,另一个安排,是让公主早夭。
这样,因中宫之位空悬,他便无疑成为后宫诸妃中,最适合收养皇长子之人。
然,即使是陈尚书令,都不会知道,除了总所周知的,帝王年满二十五岁,没有皇长子,需立皇太弟之外,另一道‘杀母立子’的规矩隐于暗中。
杀母立子这道规矩,历朝,都会将写有这道规矩的密诏放置于祭庙中,并在先帝驾崩后,由太后和继任的新帝开启密诏,再放回原处。
待到册立太子,告拜祭庙的前一晚,由一位近支辈分最高的亲王再次取出,并监督执行,若由违背,则可于翌日大典之上直接择贤册立皇太弟。
显然,立皇太弟这道规矩,与杀母立子这道隐于暗处规矩互为制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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