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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语出,他似乎再不是昔日,她所熟悉的纳兰敬德。
可,他于她,她又何尝真的熟悉呢?
嫁于他这几年,除了,她知道,他是巽国战功赫赫的襄王,其余,一无所知。
然,现在,她没有去细想这些,她抱着夕颜,踉跄地一路奔了回去。
夕颜自那一晚后,足足昏迷了五日,府中的大夫每日诊脉,外敷加内调,但,恁是无济于事。
她不是没有想过,张仲的蓝丝带约定,毕竟,张仲纵年轻,可医术却是卓越超群的。
然,彼时,恰逢父亲致仕归乡,府中忙碌混乱,再加上,于绣楼,见到了那一幕,始终哽在她的喉口,而纳兰故德未必会容她现在出府。
窥得了帝君不该窥得的秘密,无论那女子是谁,能让帝君夜夜出宫相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不用多想,就已明白。
既然选择于宫外相会,显然帝君并不愿此事被多一个人知晓。如今她能暂保下这命,或许,已属大幸。
因为,这五日,纳兰敬德同样没有到她的房中来,也意味着,暂时容下了她的命。
她陪在夕颜的床榻前,她的两个儿子,纳兰禄和纳兰福交由奶妈带着,年岁又大于夕颜,倒是暂不用她操心。
从夕颜到王府以后,她其实,最操心的,莫过于这个孩子。
即便,纳兰敬德没有告诉关于夕颜太多的事,她所知道的,除了那所谓的身世外,只知道夕颜抱给她抚养时,才刚满三岁。
头部的伤口,对一个年仅三岁的孩子,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她不敢去想,每一想,她就心,就会痛到无以复加,倘若,那晚,她没有睡得那么沉,那么夕颜是不是就不会自个跑出去。
就不会目睹那样一幕。
虽然,她不知道,那一幕为什么会对夕颜造成这么大的触动。
但,隐隐地,她心里的不祥愈深。
这种不祥,在第五日晚上,纳兰故德到她房中时,终慢慢变成事实。
他看起来,很惟悴,也很疲惫。
她没有向以往一样迎上前去,只用一种不同于往常的目光瞧着他,从他的眸底,她看到,这种目光是戒备。
是的,她开始戒备他。
即使她戒备着他,他仍对她吩咐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无论任何人问她,夕颜只是她的女儿,是她在老宅生下的女儿,今年三岁。
第二件事,是要她即刻去绣楼照顾那位女子。
这两件事,他带着不容她反驳的语气说出。
她仅问了他一句,夕颜究竟是谁的孩子,是否和绣楼那位女子有关?
这一问,纳兰敬德没有说话。
只丢下一句话,让她速去绣楼,夕颜的伤势会由大夫照顾。
她是不舍离开夕颜的,可,纳兰敬德语气里,似乎,那位女子的情况亦不是大好的。
于是,她仅能忍痛暂时离开夕颜,想着,明早再回来,一晚上,该是无得的。
随纳兰敬德甫至绣楼,她再闻不到彼时那些甜香之味,空寂的绣楼,愈见清泠。
而,那女子,就躺在垂挂着徘色华纱的榻上。
不过五日未见,女子满是病容快快,纵如此,她的容色依旧倾城绝美,这样的美,难怪,帝君会垂怜吧。
情愿出宫私会,可见,这女子的身份必不普通,但,却是独得圣心的。
她坐在女子的榻前,纳兰敬德在她的身后道,女子染了风寒,让她帮忙冷敷,并每日擦下身子。
这些事虽象是下人才做的,但,她知道,府中的下人,纳兰敬德是绝对不会让她们来伺候的。
一如,这处院落周围,并没有待卫驻守。
而纳兰敬德彼时的划此院为禁地,何尝不说明,这里,确是王府的禁忌呢。
只是,这层禁忌,因着一个孩子的无心,终被她一并发现。
她坐在榻前,纳兰敬德转身出了房去,轻掩上房门后,她用温水,替女子细细地擦着身子。
因还未到春天,房内,还拢着碳火,她看了一眼,便知是宫内专用的银碳。
银碳的暖融,让房内的温度是冶人的。
纵如此,她擦拭女子身子时,仍能觉到她的战栗。
女子的身上,满布着一些淤青,那是欢爱后的痕迹,她知道。
这样的痕迹,她的身上,很少有。
如同,她和纳兰敬德很少同房。
有了两个儿子后,几乎就不再有了。
而,这女子的身上,遍布着这些痕迹,难道真的是幸么?
不知道为什么,那日,她见到那一幕时,只觉到,这女子是被迫承欢。
被迫,谁,又不是被迫的呢?
就这样,每晚,她会到绣楼照顾这名女子,日间,则会返回照看夕颜。
三日后,女子的风寒逐渐好转,看到她,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夕颜怎样了。
她看到女子眸底满满的焦灼神色,这一刹那,她可以肯定,女子,就是夕颜亲生母亲。
因为,纵然夕颜才三岁,五官,却和女子,是相近的。
她没有告诉女子,夕颜自那日摔下楼后,仍昏迷不醒,只说,撞伤了些许,有大夫调理,该是无碍的。
女子听到这句话时,本焦灼的眸底,方有释然的神态。
随后,女子的神态变得淡漠,不再说一句话,此时,纳兰敬德却进入了房中。
她记得很清楚,女子看到纳兰敬德的神情,是含着愠意的,她让纳兰敬德滚出去,并且,打碎了放在床畔的花瓶。
花瓶的碎片,溅到纳兰敬德的脚上,并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只让女子眼底的愠意更盛。
奇怪的是,纳兰敬德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沉默地返身退出室内。
第二日,夕颜亦从昏迷中醒来。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叫母子连心,但,醒来的夕颜,神情,却是怔滞的,甚至,连自己叫夕颜都不记得。
大夫说,可能头部还有淤血,这样的情况,或许很快,夕颜会恢复记忆,也或许,永远,她都不再记得过去的事。
对于一个年仅三岁的孩子来说,失去过去的记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随着年岁的增长,这部分记忆,本就会慢慢的淡去。
但,陈媛的心中,却仍是不忍的,她看到夕颜瞧向她,然后,轻声问,你是我娘亲么?
那一刻,她是点头的,是的,她是夕颜的娘亲。
因为,她明白,夕颜的亲生母亲,或许,永是不能再见光的。
纳兰敬德的话,加上那晚轩辕焕的质问,分明,只说明了一个事实。
夕颜的身份,是纳兰敬德刻意去隐瞒的,轩辕焕并不知晓。
究竟为什么要隐瞒,或许,夕颜父亲的身份,是轩辕焕所不能容的。
也或许,以轩辕焕对那女子的在乎程度,根本不容她已诞育别人的孩子。
是以,一旦轩辕焕知晓,对夕颜来说,或许就是最大的危险。
当然,她能做的猜测,也仅局限于此。
夕颜醒来后,那一晚,她去绣楼,悉心照顾那名女子时,带去夕颜伤势恢复的消息。
女子听到这个消息时,神情是愉悦的,然,这份愉悦,很快,随着,室门被推开,而终止。
轩辕焕出现在室门的彼端。
她有些惊愕,起身行礼间,轩辕焕只越过她,走近那名女子,一手攫住女子纤细的手腕,几近把那女子拖下榻来。
然后让她滚出室去。
她无措地退出室外,甫关上室门,随着室内更大的响动传来,她看到,纳兰敬德站在阴影里,不知站了多久。
阴影里,纳兰故德的眼神,是阴鹭的。
他仿佛听着室内的动静,又仿佛仅是守在那边,不过须臾,他返身走下楼梯,她欲待往楼梯那端走去时,听到室内,传来衣帛的撕开声,接着,是女子痛苦的哀求声。
接下来的一切,她再听不见。
因为,她捂住耳朵,奔下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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