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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张院正这么晚,被急唤到天曌宫偏殿?”陈锦本已睡在榻上,听着婷婷的急禀,半起了身子,用银鼠袄肩裹紧身子,防似不经意地问道。
“是啊,娘娘,连皇上,太后都赶了过去,想是出了什么大事。”
大事?
有什么大事呢?
无非,就是醉妃肚子里那个不明来处的孩子出事了吧。
反正如今宫内已有五名后妃齐齐地怀孕,少一个,又何妨呢?
倒让她省了一次心。
若真如太后所说,谁生下皇子,最后都会给她。
那么,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子,总比日后,被百官揪出皇子的血统问题,让她一并栽了要好吧。
太后的算计,从来是她最该去防的。
她坐起身子,懒懒地吩咐道:
“既然出了大事,本宫自是要过去一趟。替本宫更衣。”
“娘娘,这会子您要过去?”
“当然,本宫做为六宫之主,怎能不过去呢?”陈锦的唇边勾起一道笑弧,冷冽妖冶。
她怎么可以不去,她若不去,不用多少时间,也会有人传她过去。
与其等着别人来传,不如自己过去,倒来得主动。
是的,她喜欢主动地做一切事,被动地承受,是她最不喜的。
哪怕为了装愚拙,她不得不被动。
可,今晚不同。
这么多天,她就在等着今晚,不是么?
这场戏,会很精彩,一定会……
结局卷 夔龙锁绮凤 醉卧君怀笑 【21】
张院正行至榻前,离秋躬身在夕颜的手腕覆上一块丝帛,张院正扣指夕颜的腕际,略一沉思,方道:
“娘娘的胎,臣会保。”
他语音一顿,复道:
“娘娘现在的情况不宜再受干扰,还请皇上摒退闲杂人等。”
“都下去罢。”未待轩辕聿启唇,太后缓缓道。
“诺。”
本跪伏在殿内的宫人纷纷起身,退下。
起身的瞬间,陈媛似望了一眼张院正,又似乎,她仅是瞧了一眼榻上的夕颜。
张院正仍注目于榻上,但,随着陈媛那若有似无的一望,微微侧了一下脸,不过须臾,已是背身而立。
离秋近前,扶着陈媛经过太后身旁时,陈媛只觉一道眸光如电般向她射来,她强自镇静,稍停了步子,返身,这一返,实是凝了一眼榻上的夕颜,终一咬银牙,回身,速往殿外行去。
外面的雪,下得愈发地大了。
也是这样一个雪天,颜儿第一次来到她的身边。
她还记得,当她抱起颜儿的刹那,颜儿对她笑得样子,弯弯的月牙眼晴,一并,让她的心,也跟着笑了起来。
做为曾经尚书令的千金,她其实,真的,笑得很少。
因为,一切都只是身不由己。
爱得,身不由己。
嫁得,身不由己。
这么多年过去,即便到了今日,一切,仍是由不得自己。
闭上眼晴,耳边是离秋的低唤声,该是担心她被雪淋伤了身吧。
其实,雪,淋于身,不会伤人。
伤人的,从来,仅会是,人心。
她没有停住步子,只,一步一步,行至甬道,远远地,是肩辇行来的声音,隔着纷纷扬扬洒落的雪望去,宫门口,两排宫灯后,皇后着一袭水红的裙装,正下得辇来。
雪太大,她看不清皇后脸上的神情,仅觉得,浑身,突然,很冷。
冷的,怕还有心罢。
其实,现在,又何止她一人,冷了心呢。
殿内,轩辕聿的声音很冷,那种冷,仿是从心底溢出,直刺进人的耳帘:
“这里有朕在,不会再有事,请母后回宫安置。”
说罢,他朝殿外唤道:
“来人,送太后回宫。”
这一唤,他的声音,虽不十分大,却足以让候着的李公公听到,李公公忙递眼色给莫菊,莫菊睨了他一眼,轻蔑地一撇嘴,抬起脸,只躬身迎向正走出殿的太后。
太后的脸上没有丝毫愠意,亦没有拒绝离开。只在出殿的刹那,她回望了一眼,床榻上,又陷入昏迷的夕颜,涩涩一笑,返身疾步行出殿外。
殿内,仅剩下轩辕聿和张院正二人。
张院正见众退去后,眉尖微扬,遂从药箱中取出一个透明的瓶子,里面,是一些同样透明的液体。
“皇上,醉妃因受了活血之物的侵袭,才导致胎相不稳,有见红之兆,但幸亏发现及时,并不是不能保。只是,今晚纵然得保,离临盆尚有六个月,这六个月中,再有闪失,母体的损伤定会日益严重,待到那时,恐怕更非皇上所要。”
“师傅,如果这孩子没了,她的命,也就没了。朕请师傅,千万保下这孩子。”轩辕聿抱紧怀里的人,语意艰涩。
他唤张院正为“师傅”。
是的,他的师傅,除了名义上的太傅之外,实际,是张仲。
也惟有张仲一人,是先帝指予他的恩师。
“把这个先给她服下。”张仲把手里的瓶子交络轩辕聿,“她的脉相很奇怪,仿佛有被克意压着一些什么,这种脉相,实是我一直担心的地方。”
张院正沉吟了一下,见轩辕聿将药瓶接了过去,终是没有说完。
毕竟,他还不能确定,这压着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怀疑,让他每每想起时,就不敢再往下深揣。
“这也是朕所担心的。”
轩辕聿打开药瓶,轻拥起夕颜,把那些透明的液体缓缓、倒进她的口中。
“但,目前,朕只想好好地保住她这胎。”
还好,她再次昏迷,并不深,这些液体,大部分,仍随着她的唇,慢慢咽进喉内。
“皇上,今日之事是为师疏忽,为师有负你的所托。”
张院正不再自称“臣”,此时,在没有外人在场时,他和轩辕聿之间便不会有那些身份权威的阻隔。
表面上,他只是一名云游四海,行踪不定的神医。实际,他不仅是轩辕聿的师傅,同是夜帝百里南的师傅。
然,这一层关系,除了两国的先帝之外,知晓的人,却是不多的。
“师傅能屈就干太医院,替朕保这一胎,已是朕的大幸。”轩辕聿话里虽这么说,语音里,仍可见满满的担忧。
张仲凝向轩辕聿,岂止是因轩辕聿所请,他才愿意去保这一胎呢?
这世上,能让他屈就的事已经很少,很少。
惟有这一胎,他想,哪怕轩辕聿不请,他都会再来。
“你这么抱着,为师怎么替她施针呢?”
那药水,虽有奇效,却还是要用银针度脉,方会发挥最大的效用。
轩辕聿默默凝了一眼怀里的女子,缓缓将她复放到榻上,并将她的手腕放到锦褥旁。
做完这一切,他起身,起身间,额际正好碰到榻旁的百子荷包。
只这一碰,他的手将那荷包掠开。
荷包没有异常之处,隐隐,有些许果味传来,这些果味,闻着虽无不妥,他仍下意识地将荷包取下。
荷包内是鼓起的,他将荷包的束口扯开,里面,是满满地一包杂果,五彩缤纷,这缤纷中,有些果壁沾着一些细碎的粉末,不细看,根本是不会注意到这层附着在果壁上的粉末。
他以沾了些许粉末,放到鼻端处轻轻地嗅了一下,有的,仍仅是那些杂果特有的甘冽味。
粉末,并无一丝的味道。
可,这种无味的粉末,终让他的眉心蹙紧了起来。
他望了一眼荷包的的面子,把手收紧,再松开,睨了一眼手心,面色不由阴都起来。
这时,张院正的声音在他身后悠悠传来:
“幸好孩子已有四个月大,加上之前,保胎的汤药还算有用,应该无碍了。但,接下来一直到临盆,她都必须卧于榻上,也受不得任何情绪的波动。”
“有劳师傅了。”
轩辕聿继续握紧手里的荷包,他握得很紧,紧到,那荷包在他的手心,发出细细的咯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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