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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补气血,她好久没有见红了,哪里还需要滋补呢?
“搁着吧。”她并不想用,淡淡问了一句,“给王妃端去。”
“娘娘,奴婢刚才给王妃另端去了一碗,可皇后娘娘在,奴婢就没敢进去打扰。”
“哦?”
夕颜按着张院正的嘱咐,每日用完午膳都会小想一下,自然,是不用陈媛相陪的。
只今日提了一下,未想,皇后倒是在侧院。
“听说是皇后娘娘让王妃教她绣百子荷包,绣完后,给娘娘压枕呢。”
夕颜颔首,复道:
“既然皇后在,你再多盛一碗红枣甜羹过去。”
“奴婢已命人送了藕羹过去,皇后素来不喜用甜食的。”
“是么?”夕颜睨了一眼那碗红枣羹。
应该很甜吧,能品到甜味,其实很幸福,只是她,早失去了味觉,怕是再品不到了。
很快,嗅觉也会失去吧。
毒发身亡之前,是不是所有感知都会逐渐失去呢?
那么,她希望,视觉能留得长一点,长一点。
让她好好地,能在失明前,把他的样子记住。
记在心里。
这样,哪怕,剩下的人生,是一片黑暗,她亦是不会害怕的。
所以,她希望失明,能在他兑现承诺,回到苗水之后才发生。
然后,和他之间的牵绊就会结束。
她会在王庭,静静地看着孩子长大,静静地等待死亡的召唤。
毕竟,这孩子,不是他的骨血,她不能只想着孩子的将来,就忘记他每看这孩子一次,就会多痛一次。
原来,彼时随他回到着巽宫,她还是有私心。
因为,这,或许就是这辈子,最后和他相守的日子。
是啊,哪怕,相守不相对。
至少,她能和他呼吸在同一片天空下,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原来,他早进了她的心。
可惜,却是在错误的时间发生。
无法付出,也无从挽回。
她倚在床榻上,突然听到殿外的角道上,有人急急奔跑的声音。
又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再大的事,对她来说,都不再重要了。
她倦倦地睡去,用晚膳的时候,离秋带来了,一则消息。
周昭仪有孕。
很突然,也在意料之中。
因为,自抵达后巽宫后的两日,都是周昭仪侍寝,而她之前,也曾为轩辕聿诞下过一名公主,再度有孕,不算是意外的。
只是,夕颜执箸的手还是滞了一滞。
一个月了,是啊,都过了一个月了。
眼见着,十一月的秋意,萧瑟得,都让人无法忽略。
“颜儿,怎么用这么少?”陈媛的声音在旁响起,方打断了夕颜的滞怔。
“娘亲用完膳了?”
纵是母女,因着宫规,每日,夕颜和陈媛的膳食也是分开而用,陈媛会在每日用完膳后,到偏殿陪夕颜说会话,再回侧院歇息。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是啊,你用得这么少,你的身子怎么吃得消呢?”
“嗯,刚刚只是有一阵反胃,现在好多了。”掩饰地说出这些话,夕颜再执起筷箸,一旁离秋早替她将一块剔除干净鱼刺的红烧鱼放至她的碟内。
鱼,犹记起,他吃着鱼肉,却偏说鱼汤更好的情形。
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她的筷箸夹起那块鱼,慢慢地品着,即便品不到味道,蓦地,觉得,这鱼必是鲜美无比。
因为,心里那一念起罢。
陈媛慈爱地看着夕颜将大半条鱼用完,待离秋伺候她用漱口水后,方道:
“颜儿,这是皇后用了三日时间亲自为颜儿绣的百子荷包,颜儿把它垂于床畔,定能佑得腹中胎儿的平安。”
陈媛的手中拿着一个百子的荷包,上好的苏缎,配上番邦进贡的丝线,在烛光下,曳着令人难以移目的华光。
夕颜笑着从陈媛手中接过,这一接,陈媛的手,却是缩了一缩,只一缩,她复将这荷包放入夕颜的手心:
“给,这图样,是我选的,可合颜儿的心意?”
“娘亲选的,自然是合我的心意。”夕颜把荷包拿在手心,细细端详起来,“咦,这荷包内是什么啊?”
手心的荷包是鼓鼓的,显然荷包内填满了东西。
陈媛的手覆到夕颜的手上,阻住她去开荷包的口子:
“这里面放的,是百种果子的果实,这样,方合了百子的意思,可不能随便去打开。”
“还有这规矩,呵呵,我倒是不知了,谢谢娘亲。”
“这是皇后为你绣的,要谢,也得谢皇后才是。”
“那等颜儿可以下床后,再往鸾凤宫去谢皇后娘娘罢。“
夕颜把百子荷包递于离秋:
“挂到床畔。”
“诺。”
百子荷包氤氲出淡淡的香味。
很淡很淡,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不过,很好闻就是了。
而离秋接过这荷包时,却眉心皱了一下,这香味混杂着一些果子的味道,让人觉得有些许的头晕。
但,是王妃亲自送来的,又是皇后所绣,醉妃都吩咐了,她只能挂到床榻旁束着帐慢的挂勾上。
百子荷包下有着长长的缨络,这些缨络,静止地垂落在床榻旁,夕颜伸出纤细的指尖,轻轻拂着那些缨络,那些缨络从她的指间滑过,仿似有什么东西,也这样滑过,收手,都再握不住。
陈媛凝着夕颜,突然道:
“颜儿,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为了你好。”
夕颜怔了一怔,将拂着缨络的手收回,莞尔一笑,把身子倚进陈媛坐于榻旁的怀里:
“我当然知道,娘亲对我是好的。”
陈媛的手拥住夕颜,象小时候那样拍着她的肩:
“有些事,并非是颜儿看到的表相,这宫里,有着太多权欲相交的倾讹,娘要的,永远只是我颜儿的平安。平安就好……”
随着这句话,夕颜偎在陈媛怀里的身子,稍梢欠了一下,随即,仍偎得陈媛更紧。
即便,陈媛今晚的话,有些怪异,或许,是她一直以来,卧榻太久,心境压抑所致吧。
殿内,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香气渐渐地和空气融为一体,逐渐淡去,再闻不得真切。
百子荷包,荡悠在榻前,倒是别样的一道风景。
那上面,以极细的针法绣着百子闹春的绣图,很喜庆,很和谐,只是,随着烛影的曳红,那百子荷包却在雪色的墙壁上,留下一道浓到不可挥去的阴影。
这些阴影,在六日后,巽国天永十三年的十一月十日,第一场雪飘下时,终彰显了开来。
※※※※※※
彼时,后宫中,除周昭仪喜怀龙嗣外,又有两名位份较低的美人,两名御女、一名采女怀得龙嗣。
这些喜讯是在轩辕聿登基这十三年来,都没有过的频繁。
然,随着这些喜讯的传来,轩辕聿却停止了翻玉碟牌,独歇于天曌宫。
今晚,雪下得很大,将天曌宫主殿轩窗外的景致染成一片的皓白晶莹。
殿内,拢了银碳,哪怕半开轩窗,依旧是温暖的。
轩辕聿站于轩窗前,轩窗微开着,偶然有几片雪花飘落进殿,落在他的锦袄上,却没有让他关阖这扇轩窗。
或者说,他的目光一直是驻留在某处,不曾离开。
而关了窗,那驻留的某处,就一并看不到了。
些许的寒冷,又有什么关系呢?
殿外传来通禀声,他没有回身,直到步子愈来愈走近他时,方略侧了身,躬身,道:
“参见母后。”
“皇上,不必多礼。”
太后径直走到酸枝木椅前坐下。
“母后,这么晚,还没安置?”
“哀家睡不着,哀家想,皇上,应该也不会这么早安置吧。”
太后说出这句话,目光顺着轩辕聿的眸华,望了一眼,轩窗外。
那里,可以看到的,只有一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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