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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过了这些年,紫霞的声音都做不到镇静,而喜碧同样在她之后到过谷内,自也是知道这种折磨的。
但,正是由于千毒圃的折磨,或许,才能锻炼出在毒理上更大的悟性。
毕竟,那里的毒草都是世间罕有,若在那研习三日,撑下来的同时,必是受益匪浅的。
这该是那道谷规设置的初衷,只可惜,彼时,她和紫霞,却都是不会想到这一层。
直到现在,她想通了,而紫霞显然仍是没有想通的,甚至于,一直带着凛冽的恨意活了下去,因着这份恨意,使得和她的较量中,牺牲的,是他人无辜的性命——
“紫霞,你想过吗,这么多年,你为了赢我,却眼看着牺牲了别人的性命,即便赢了,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都不可能再回未烯谷,师父也不会再认我们这俩名弟子。”
没有提,其后她也进去过千毒圃,提与不提,对于这么多年因她的心计产生的恨来说,早是无用。
“说得对,但,这么多年,支撑我活下来的意义,就是一定要赢你。那一次的输,是输给你的心计,我怎么会甘心呢!不过,总算,在茶月饼上,是我赢了你!你只知道,用银针试毒,却没有想到,若是在这茶月饼上洒上一种遇到银针才会起反应的药草粉,你说,太后的孩子,是不是你害的,而并非不是我呢?"
这句话悠悠地说出,她能瞧到,喜碧的脸色是一变的。
在紫霞亲口说出,当初怎样让太后落胎,她仍是做不到镇静。
固然,在太后失去孩子后,她苦思冥想,遍寻药典后,才发现民间流传的一则土方,里面提到一种叫扁芽的药草,磨成粉,则和茶粉看上去无异,但若碰到银制的器皿,恰是具有活血的功效。而太后的小产,该是和这种药草有关。
只是,彼时,她没有察觉到,苏贵姬身旁的霞儿就是紫霞。
直到太后失去子嗣,复由行宫回到帝宫,某一晚卸职,她回到寝室,竟意外发现一张便笺,上面只写了俩个字:霞儿。
纵然,彼时,她并不知道这便笺的意思,却出于本能,留意起这名看似不起眼的小宫女,也是这一留意,她发现霞儿的异样,这份异样就在于,霞儿该是易容的——易容过的脸,在耳后,只要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一条很细的痕迹。
亦在那时,她才意识到,霞儿,莫非是紫霞?
而接下来,胥贵姬看似高明的安排,确是纰漏所在——
从胥贵姬对晶玉蔺萄的小心谨慎,到太后藉此发下那道口谕,胥贵姬从尚宫局辗转要走霞儿,只让她确定了霞儿和胥贵姬早就有了关系。
源于,往往看上去没有直接关系的身份,才不失为一种最好的掩饰。
接着,霞儿调到仪瀛宫后,胥贵姬所用的汤药,都必经她手,更可见霞儿是通医理的。
由于涉及到太后子嗣小产的真正原因,她自然是需禀于太后知晓。
太后因着失子之痛,自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终有了今日的一幕——
“其实,走到今天这一步,早和当年的输赢无关,只是各为其主罢了。无论怎样做,在这宫里,难道还少区区几条性命吗?”
胥贵姬的孩子纵然曾是真真实实的一条性命,却是在逝去后,落到不被承认的下场。
无非,成就了一场新的倾讹戏码。
而她和喜碧,都是这些戏码中最微不足道的戏子。
但,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戏子,在戏落幕时,却还是有着自己的分量——
紫霞哂笑地说出这句话,袖箭在空中蓦地一转,只笔直地刺向自己的喉口。
喜碧用手去握住那袖箭,可这么多年来,她的武功显见是生疏了,仅任由那袖箭从她的手边擦过,却根本止不住那袖箭的去势,血光溅出的刹那,紫霞的声音气若游丝地传来:
“……太后的……子嗣……是我……做的……现在……是我……赢……”
血,似箭射出。
喜碧的眼前,只蒙上一片鲜红的血雾,在这片血雾中,她只眼睁睁地瞧着紫霞的生命陨落。
这一刻,说不清是非因果,也说不清各为其主,谁对谁错。
一切,不过是从证明自个开始,又从证明自个结束。
她的手捧着托盘,在看到紫霞在眼前死去时,竟都能做到,那捧住托盘的手纹丝不动。
只是,心底,分明是被什么重重地砸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在紫霞死前,承认了彼时的那件事,却也由于紫霞的这一死,让她同样是输了……
殿内,太后对着胥贵姬冷冷射向自个的目光,并没有丝毫的介怀,反是微微一笑:
“哀家今日到这,想必聪明如贵姬也该知道,哀家所为何来。”
“太后是来赐嫔妾一死吗?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胥贵姬死死咬住牙关,才能止住咯咯的发抖,面对死亡,谁会不恐惧呢?
可,如今,面对太后,恐惧又有用吗?
若是没用,显现出来除非是基于另外种目的。
太后依旧是微笑的,她步到胥贵姬跟前,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个距离,是安全的保障。
在胥贵姬死前,有些话,她想单独和胥贵姬说明白,因此,不曾带其他宫女进来,只留着这安全的距离,若是胥贵姬发起狠来,这段距离也足够让候在殿门外的喜碧进来阻止。
“欲加之罪?但,哀家却是知道,贵姬这罪,可不是欲加的呢。哪怕,贵姬确实是蒙冤的,不过,这冤,也是为彼时犯下的罪孽付出的代价。”
“太后,你——”胥贵姬意识到什么,只咬紧贝齿,哆嗦地说出这三个字。
“谁让哀家一时痛苦,哀家就要让她一辈子都痛苦。哪怕你确是怀了帝嗣,又如何?到头来,不过是被传成假怀身孕,而因着这假,你却得为之付出自个的命,是不是觉得痛苦?”
“果然是你!”胥贵姬蓦地坐起,太后忙朝后退了几步,然胥贵姬只是坐起,却并没有其他过激的动作,仅是目光睨向太后,那目光里,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一种淡淡的怜悯,“太后,你已经是坤朝最尊贵的女子,何必这样容不下嫔妾呢?这样费尽心思,陷嫔妾于不义,难道,嫔妾不死,对太后的尊位会有影响吗?嫔妾已经失去孩子,再如何,对太后,都是构不成任何威胁的……”
“呵呵,胥贵姬,你还真是高抬你了,哀家岂是那样不宽容的人呢?何况,你仅是区区一名贵姬,即便诞下子嗣,难道,还真能翻过天去?好罢,既然今日,你横竖是一死,哀家不妨挑明了说,也让你不做一名冤死鬼,或者说,是莫以为哀家真的那么愚钝!”
风初初悠悠说出这句话,唇角上扬,接着道:
“你当初是怎样陷害哀家,今日,就怨不得哀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虽然你也是为了家族荣辱,不得不为之,但,赔上的便是你的命。”
当时,若在宫外能安然诞下,对胥司空来说,不啻也是种威胁吧。
毕竟,从隆王宫变开始,胥司空许是就瞧得清楚,她的锋芒毕露,瞧得清楚,她必会为这个孩子去争一个身份。
所以,对于胥司空这样与太傅政见素来不和的人来说,必是不会容下的。
而彼时,被失子之痛蒙蔽眼睛的她,只将注意力集中今西陵夙和蒹葭身上,实是忽略了,隐在暗处,看上去自身难保的胥司空。
利落地说完这句话,瞧得到胥贵姬脸色的转白,这一转白无疑是默认:
“哀家进来和你说完这番话,也总算让你不至于死得不明不白,现下,三种死法,你自个选择一种,哀家送你这最后一程。”
风初初说完,甫要唤喜碧进殿,却瞧到,胥贵姬的脸上,没有惊恐,反是浮上一抹笑靥,那种笑靥是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也是这种微笑,让风初初意识到什么不对,可,为时已晚,从胥贵姬的床榻底下,已然钻出一人来,正是内侍省总管海公公,他出现在这,对风初初来说,不啻是晴天惊雷,也不啻是让她知道,终究又钻进了那一人设下的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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