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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薄凉欢色:失心弃妃(215)



因为清楚,才会有难受。

包括昨晚元宵佳节,西陵夙似饮多了酒的缘故,提前退席,实则在退席后就翻了她的牌子,这一翻牌,西陵夙却是并没有再来到华阳宫,只是,帝辇象征性地驶到华阳宫的门口停下。

只得她独自一人空守着内殿的清冷,纵如此,纵被后宫其他嫔妃暗地里嫉妒,她却是说无可说,还得配合着西陵夙继续演下去。

是啊,是演。

看似夜夜隆宠,恰不过是个给后宫诸妃瞧的幌子。

这般地尴尬,说不得,也不得去说的。

只现在,她将棉巾收起,听着外面的彤史又在彤史册上,仔细记录着正月十五,范容华侍寝,仅能将颦紧的眉心,化做唇角的浅笑。

如果难受,她相信笑容,是最好抵消难受的法子。

然,不管怎样,或许,她该去一趟冷宫,于是,在众宫人退去后,她只让烟儿给她找来一套宫女的服饰及一些干果点心,放在几个餐盒中,并让烟儿提着餐盒,陪同直往冷宫而去。

要进冷宫并不算难,各宫嫔位的主子都有腰牌,平日里,若有打赏冷宫中人的,凭着这块腰牌,即可畅行无阻。

当然,冷宫的管事芳云姑姑未必是认得她的,素来,她在宫里,亦算是低调行事的嫔妃。

而现在,扮做宫女,也免去了因着表面圣宠,被六宫留意的情况下,若是知晓她去往冷宫,即便是再普通不过的赏赐些吃食,都会被别有用心的揣测下去,无论揣测出什么结果,无疑只会让西陵夙不悦。

于是只拿了腰牌,在芳云允准后,将一些吃食拿进冷宫,挨着宫殿发放,如此,自然而然到了最里面那座殿宇——外表瞧上去,是最败落,也是位置最不好的一处殿宇。

但,那三晚,西陵夙该都是歇在了此处罢。

在进去之前,她还是轻叩了一下殿门,却是一名瞧上去并不眼生的宫女开了殿门,只一眼,她便认出了那名宫女是谁,恰是先前伺候钦圣夫人的千湄,不曾想,这样一名宫女不仅伺候了这位采女,甚至在采女被废黜至冷宫后,亦跟来了这里,瞧上去,是不寻常的,但,有些事,若一早就洞悉了,那便是再正常不过的。

一如现在,范挽脸上根本没有丝毫的压抑,只是淡然若水地道:

“给茗姑娘带了些吃食来,还请这位姑娘通传一下。”

说出这句话时,范挽还是稍低了下脸,可,刚刚那一瞬,她瞧清千湄的同时,千湄也该瞧得清楚她。

这样,并不是她所愿的。

毕竟,千湄理该是西陵夙的人,奉了西陵夙的旨意,才会到这里。

但,显见现在的情况,是避无可避的。

果然——

“你——”千湄说出这一字。

却听得殿内有女子淡淡的声音传来:

“拿进来罢。”

奕茗坐在椅子上,在冷宫的白天,她最喜欢坐在靠近阳光的地方,哪怕,由于这处殿宇位于最西面,每每到了下午才有些许的阳光投射进来,可,她还是喜欢坐在哪怕只有一丝阳光的地方,那些许光芒照射到她的身上,暖融的感觉是她喜欢的。

而只在刚刚,听到殿宇外传来女子的声音,纵然隔了两年的时间,却是不难听出来是范挽的声音。

源于,不管任何时候,范挽的声音总是那样怯懦。

纵然怯懦,这名女子自入宫后,其实,也开始懂得主动为自个谋取些什么,一如,那次的茶艺献演一般。

思绪甫过,范挽,已然行到殿内,穿着宫女服饰的范挽,在稍稍环顾四周后,只将手里的食盒放到殿内的窗台旁。

这里的简陋是出乎她意料的,除了椅子之外,连一张像样的几案都没有,靠床榻那边,放着一张不知什么年代的破落几案,上面,却是堆放了杂物。

真是简陋。

而,那名采女就安然地坐在这简陋的环境中,半眯起眼晴,在些许薄凉的阳光下,样子是悠然自得的——宫里最难见的悠然自得。

“放着好了,谢谢你家主子。”奕茗只做没有认出是范挽,语意还是淡淡的。

“是。”范挽的指尖离开那些食盒,却没有立刻离开,近距离地瞧着采女,真的和昔日的钦圣夫人是相似的。

“这点心,要蘸着特制的酱料,才好用呢。”她亲手打开食盒的盖子,只将里面的佳肴一一摆放出来。

只这一摆,奕茗却是瞧到,那食盒里的糕点,竟是做成了枫叶的形状。

枫叶是未烯谷的标志,虽然,是极其常见的一种植物,然,未烯谷的枫叶却是六瓣的样式,正中,则是一未字。

而,眼下,这盒糕点,同样是这种形状,也就是说,范挽莫非是未烯谷的人?

奕茗的目光一紧,如此说来,范挽说要学萧,莫非,不过也是一道部署——

让萧楠正式再次走进她生命的部署。

她抬起眼眸,与范挽的眸光在空气中对接。只这一对视,她的语意悠缓:

“千湄,暂时先退下。”

她的吩咐,千湄自然是遵从的,只退出殿去,复关阖上殿门。

“是,我是为未烯谷办过事。时至今日,也没有必要瞒着了。”

只凭着那糕点的样式,终究是可以挑开说了。

“未烯谷的谷主曾有恩我们范家,祖父应允过,不论何时,只要未烯谷主以枫叶相招,我们范家无论怎样,都会尽力襄助。所以,彼时,才有了我学箫那一事。为了让你能做我的司寝,在这上面,没少许银子给能说话的人。而当你真成了我的司寝,父亲告诉我,不论如何,是不可以和你去争的,当时,我也不想去争,可,在这深宫里,不是不争,就是好的。如果得不到帝君的垂怜,境遇会有多凄惨,没有经历的人,是无法想象的。这些,父亲不会懂,父亲只知道,还谷主的恩情……”

所谓的恩情,是十一年前,恰逢老家永州瘟疫,当时,她的祖父是永州的知府,见生灵涂炭,心下不忍,恰逢未烯谷前任谷主巡游至此,前任谷主悲天悯人,施医救了永州剩下的子民。从而,祖父主动传下了这一道家训,若未烯谷有事以枫叶令牌相诏,范氏一族必鼎力襄助。

于是,她不仅因着门庭的关系,必须入宫,入了宫后,还得为他人做嫁衣裳。

包括那一次的茶艺,也是瞒着父亲方去做的。

哪怕,父亲也知道,圣恩对后宫女子的重要,可放在祖父的家训跟前,却都是不被重视的。

其实,说穿了,一入宫闱,能靠得,也唯有自个,毕竟,在同届入宫的女子中,父亲的官位并不算是显赫的。

所以,今日,她来了这。

因为,早在茗采女甫随皇上进宫后没多久,父亲就托人捎来口信,让她多加照应。

纵没有说明茗采女的身份,她又是何其聪明的人,当然知道茗采女的真正身份是谁。

虽然,彼时,父亲仅让她暗中照拂,可,发生了采女被废黜冷宫这样的事,‘暗中照拂’还有用吗?

而在父亲没有来得及做出对应之策,后宫乃至前朝又盛传开银狐之说,终是让父亲更为惆怅。

对于这些,今日,她也算是在风声稍过些后,遵着父亲的意思,前来略加‘照拂’。

只这‘照拂’的本意,却并非仅仅是‘照佛’。

“恩情?”奕茗低低说出这俩字,“还恩情是最累的。从今日开始,不必再为我去做什么,这份恩情,就到这为止罢。”

“不是你说为止就能为止的。”范挽的声音是涩苦的,“你知道吗,这几日看上去,皇上夜夜翻了我的牌,实际呢?却是来了这儿。这样的日子,我承认我会痛苦,可痛苦,又有什么用呢?我至始至终,还是口拙,样子也比不过你,注定,只能这样下去……”

语音甫落,范挽的声音终是由涩苦转为了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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