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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薄凉欢色:失心弃妃(120)



千湄骇了一下,才要吩咐小宫女进来擦拭,她却没有丝毫怒意,依旧面色祥和,而蒹葭吐出这一口药,人也悠悠醒转过来。

这一醒转,榻旁的俩人,都发现了不对。

蒹葭的眸光晦暗,她的手摸索着碰到碗盏旁:

“我,这是在哪?”

声音是连贯的,可,似乎,她的眼晴——

奕翾用另一只手在蒹葭眼前挥了一下,那眸光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还是近乎呆滞地瞧着某一处。

“娘娘,这是在行宫啊,我是千湄,皇贵妃娘娘正喂娘娘汤药呢。”千湄强自让语音镇静下来,但还是抑制不住难受。

这两日间,娘娘究竟受了多大的苦啊,从身上的斑斑伤痕,到连眼晴似乎都看不见了。

这难受让千湄握碗的手都不自禁地瑟瑟发抖。

“千湄,你去让那个院正过来,这药我来。”奕翾吩咐出这句,镇定地继续舀起一勺药,“夫人,这是院正开的药,本宫来喂你。”

听上去,极其的和颜悦色,声音也温柔得恰到好处,让人会觉得,那碗药即便再苦,用下去,或许都会因着声音变甜一般。

可,蒹葭的手只是摸索到碗盏旁,轻声:

“臣妾自己来就好,有劳娘娘了。”

顿了一顿,又吩咐:

“怎么这么暗,来人,多点几只蜡烛。”

“妹妹说话怎么见外了呢。这两日不见妹妹,本宫也担心得很啊,没想到,妹妹回来,竟是受了这么多伤,连眼晴都好像——现在虽是傍晚,可,殿里点了很多烛火,难道,妹妹看不到?”

“什么?”蒹葭大惊失色,反问出这一句,手从那药碗旁滑落,仿似这会,才意识到是她的眼晴看不到,“我的眼晴——"

“妹妹,你怎么了?”奕翾再次确认了,蒹葭似乎眼晴真的看不到了,因为,就在方才,她的纤纤指尖已然指到了离蒹葭眼晴一寸的地方,可,蒹葭仍是没有感觉到,只是满脸震惊地,坐在那里。

“我怎么会看不见?我看不见了……”

“妹妹,别担心,虽然看不到,可觞帝不会因此嫌弃妹妹的,只是妹妹为何会弄到这般地步?”她借此问出这句,原以为,在人的精神状况处在崩溃边缘时,能套出些许话来,可,蒹葭接下来仅是喃喃地重复这句话,并不应一句她的话。

不过这样的反应也无可厚非,一名女子,尤其还是曾经锦国的公主,怎会不明白,一日入宫,最要不得的,就是残缺吗?

她停下喂蒹葭汤药,直到院正前来,确定了,蒹葭许是因额前的伤势导致脑中有淤血,使得暂时性失明,可能淤血散后,会立刻复明,也可能——

剩下的话,傅院正没有说下去,但,听的人都明白。

蒹葭也听得明白,但,她仅是蜷缩在床上,把小脸深深埋低,也不用汤药,也不说话,仅是埋低了小脸。

钦圣夫人失明,这件事,以最快的速度传到西陵夙的耳中。

当他步进殿宇时,在众人纷纷行礼间,只看到,那个娇小的身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蜷缩着,甚至忘记,向他行礼。

他挥袖摒退众人,包括欲待向他禀告的傅院正,在这一刻,他突然不想听任何人说任何话。

眼底、心中,看到的,想到的,全是那此刻看上去一动不动的人儿。

奕翾起身时,想对他说些什么,睨到他眼底的神色时,终究还是识趣地没有说任何话,福了一下身,随众人一起退出殿去。

他径直走到床榻旁,她还是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脸色苍白,眼晴仿佛看着某处,他却知道,实际,那处,对现在的她来说,或许是虚无的。

想开口说些什么,甫启唇,声音低哑:

“葭儿……”

这个名字,他唤过她,只是,离上一次,显然又隔了那么久的时间。

她的身子微微震了下,抬起眼晴,试图用听力分辨出他的方位,随后再瞧向他,好似她的眼晴没有任何问题一样的瞧着他。

只可惜,他唤出这一句后,却是走到她目光原来望着的地方,他的步子极轻,她没有察觉,是以,再次泄露了她的眼晴,一点都看不到。

不用他去试探,她看不到。

呵,他的唇边竟还能笑,从认识到现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一次又一次的言不由衷,让她受了一次又一次的伤。

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承受着这些男子都无法承受的伤,他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能品到一抹疼痛,再不可忽视的疼痛。

“皇上——”她唤出这一句,能瞧得到,那双倾世无双的眼眸底,雾气一片。

她仿佛意识到西陵夙的位置变了,黛眉颦起时,只唤出这两字。

“怎么会这样,呃?”他走到她的跟前,垂在袍袖下的手动了一动,却还是没有做任何一个动作。

包括,揽她入怀。

因为,他怕,他再不能克制自己某种必须要克制的东西。

所以,保持距离对现在的他来说,是好的。

时至今日,若无法克制,将会有怎样的后果,他都不敢去想。

只这句看似平静的询问,是他能做的。

“臣妾——”她犹豫了一下,将脸微微别过去,轻声,“没有想到,玲珑,她始终对臣妾是带着恨意的……”

接下来的话语,不用多说,从这简单的一句里,他已然明白。

果然,抵达那日,她出现在觞帝房中,是有人费心安排,引错了路,这人便是玲珑。

魑魅山一役,是那般的惨烈,惨烈到,侥幸得以活下的人,心底必是深沉的恨吧?

若不是彼时玲珑的伪装太好,就是彼时他太顾及蒹葭的感受——

她这样一个习惯报恩的人,当知悉窈娘和张叔的死时,或许,唯有玲珑的安好,唯有剩下的日子,她能给玲珑尽可能多的补偿,方能让她不至于内疚到无以复加。

于是,这样危险的隐患,是他亲手送到了她的身边。

导致了今天的一幕。

“臣妾原以为,能化解些什么,可臣妾却是忘记了,有些事,如果能忘记真的很好,可,忘不了,那恨,便会越来越深,哪怕玉碎瓦不全,都不会熄灭的恨。”她语音萧瑟地说出这句话,收尾带了一丝颤抖,当然,他不会发现,更不会发现,她的手在袍袖下用力地握紧。

“是朕——”他顿了一顿,终是说出下一句,“错了,不该让玲珑陪着你,否则,也不会有这些事发生。”

要让一个帝王说出自个错了,这该是有多难啊,可,他却是说了。

真令人感动,她的眼泪在这时,再没有办法忍住,她的身子向前移了一移,却还是不敢太过靠前,仅是在犹豫中,眼泪越流越多。

如果眼泪能洗刷走一切痛苦,那该有多好呢?

可惜,不能,不能啊。

他再靠近她一步,她却是向后避了一避,一避间,那段先前的距离,却是不增不减。

“皇上,不是您的错,是您太为臣妾着想了,知道臣妾是过于愚傻的人,总念着别人一时的好,哪怕,要用更多的恩德去还,都不知悔。直到那日,玲珑要把臣妾推落栏杆,自个失足跌了下去,臣妾竟然,还想着要救她,否则,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幸好,被卷入海里,没冲一段距离,有一块岩石,救了臣妾一命。但,臣妾在那岩石上昏迷了好久,当中好像下了很大的雨,等雨停了,臣妾幸碰到一艘打渔的渔船,方求着他们送到了行宫附近……”

蒹葭一字一句地继续道,她清楚是谁把她送达了堤岸,也清楚要怎样说,才能不辜负面具男子的安排。

或者,是不辜负自个。

她受了伤,决然不可能自己游回来,若是侥幸碰到打渔的渔船,自另当别论。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显然又是不能让渔民直接送回行宫的。

“葭儿……”他还是靠前一步,将她轻柔地拥进怀里,“朕会命人去寻那艘渔船,给予重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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