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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尽心机,冒着风险做出这些事,又岂会给他人做嫁衣裳呢?
不知是谁先干嚎了一声,紧跟着,诸臣都开始干嚎起来,或许,不仅是为了他们的帝王,而是为了即将面临又一次改朝换代时,对自个前途未明的担忧。
殿上的嚎哭分外热闹,在这阵嚎哭中,司空谏言,国不可一日无君,不然如今岭南战况吃紧,无疑会使坤国处在不利的境地。
此言一出,立刻有拎得清的臣子附和,说新帝理该在先帝的子嗣中产生,而在剩余的诸近支王爷中,无论从军功还是资历,隆王都是出众的。
接着,嚎哭中嘎然止住,越来越多的臣子附议,隆王堪当此任。
隆王没有立刻应允,只称平定了这场内乱后,还是会即刻赶赴岭南,协同太尉作战。但在这之前,命苏侍中继续昭告一件事,苏侍中得令,即刻取出一道明黄的诏书,上面赫然加盖了玉玺金印,足可见西陵夙在遇希前,已将玉玺金印密托给隆王:
‘太傅谋逆,其罪当诛连九族,明日日执行,太后同罪,但念及为先帝遗孀,特赐白绫七尺,同日行刑。’
这一道诏下,纵然不算应允,却也是间接默认了什么。
毕竟,除去帝王外,谁有资格决断一品大臣和太后的生死呢?
而,诸臣仅是顺着这道旨意,并没有任何人提出一点的异议。
此刻,乾曌宫的正殿内,大夫端着一碗新煎熬好的药,慢慢走到蒹葭的榻旁,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好不容易止了血,意识甚至还没有恢复,可,隆王的命令若是违背,大夫也很清楚自个的下场会是怎样。
这一碗药,他尽量做了温和的处理,只是,不知道是否有效,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导致血崩。
纵然,以他多年行医的经验,却是明白,无论怎样温和的处理,这碗药下去,或许就是一尸两命。
可,如果不把药喂下去,那么,就是他的命立刻就会没了。
至少,喂了下去,若这位夫人福大的话,该是能熬得过吧?
他命产婆扶起蒹葭,将药丸凑到蒹葭的唇边,就要将药汁灌下。
蒹葭忽然低低呻吟了一声,眼眸睁了开来,这一睁,大夫手里的药盏停了一停,耳畔恰好听到外面传来肃穆的钟声。
这钟声,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记得初进宫的那日,也是听到这钟声,代表着先帝驾崩。
如今呢?
难道说——
“夫人,您节哀顺变,太后协同太傅谋害了皇上,如今隆王已经控制了这场谋逆,稍晚点,就会将一干人等尽数处置,还请夫人为了自个的玉体,先把这药喝下。”
她的心,好像停止了跳动一般,只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用力推开扶着的产婆,下得榻去。
耳边,是大夫和产婆惊呼的声音,好像是劝阻她不能这样,她的身子还没有恢复等等,而她置若罔闻,只是,一步一步,走出殿去,走得很快,平素里,身子没有大恙时,她走得都不会这么快。
可,才走到殿门,一道红若朝阳的身影阻去了她的路:
“把药先喝了,再出去。”
她的步子停了一下,抬起苍白的小脸,本来倾世的眼眸中,黯淡无光:
“不用喝了,我本来就没有身孕。”
用甚是微弱的声音说出这句话,今时今日,太后被隆王用这种法子处置,她瞒或不瞒都没有意义了。
不过是一场谋权的尔虞我诈。
“什么?”隆王的声音做不到平静,显然是震惊的。
对于蒹葭的小产,他早想好对前朝的措辞,只说是钦圣夫人听闻元恒帝驾崩,悲伤过度,惊动了胎气,导致帝嗣不保。
可,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没有怀孕?
“我根本没有怀孕,为了得到更多的圣恩,我才欺瞒了皇上。这所谓的脉相,不过是得到高人指点,用了改变脉相的药物。”
这不啻是一半真,一般假的话,却是事到如今不得不说的话。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她继续道:
“所以,现在,能让我出去了么?”
她不能再喝那碗所谓的药,她剩下的时间或许已经不多,而她想再看一眼西陵夙,如果说,生命的尽头,能为自己活一次,她想看他一眼。
纵然,她一直想报答那些恩情,可到头来,翔王,不在了,太后,或许——
而这些,到了如今,都是以她之力没有办法转圜的。
既然这样,唯一的转圜,或许就是——
“你想见西陵夙?”
“请隆王恩准。”她躬身,低眉敛眸没有丝毫的异样。
隆王不愧是隆王,只是刹那震惊后,眉尖一扬,目光射向那名大夫,大夫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终是对他颔首,默认了世上确实可能有草药能改变脉相。但,这样的草药,需要医术极其精湛的人,方能调配出来,本身,也是秘方的一种。而他,是不知的,所以,先前也不会往这上面去想。
“可以。但,眼下,诸位大臣都在寿极殿为元恒帝守灵,你只能在灵堂后拜祭。不过你大可放心,即便先帝崩了,本王都不会让尔等无所出的嫔妃殉葬,这道陋习从本王这开始,将会被废除。”
元恒帝,已经是元恒帝,过不了多久,就会被称为先帝吧。
“谢隆王。”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身形看起来也孱弱无比,这样的女子,其实很能吸引男人的保护欲和爱恋,然,对他是例外。
两名嬷嬷扶着蒹葭来到了寿极殿,那里,有着梵音的哼唱,也有着最悲哀的氛围。
漫天的缟素,仅隔了四个月,便再次出现在了寿极殿。
只是,如今送的,是继位不过四个月的元恒帝西陵夙,连这年号都未及用上,便驾崩的西陵夙。
灵枢是摆在前殿的,前殿上,跪伏着朝中的诸臣,而近支王爷中的筱王、隆王却称病没有出现,事实也是,自温莲山岩浆爆发后,这两位王爷便借异口同声借着生病,避朝不现。
而蒹葭是嫔妃,此时仅也能站在后殿,在这属于嫔妃拜祭的后殿,去化那些锡箔元宝。
先帝驾崩,后宫那些有所出,不用殉葬的嫔妃才能够拜祭。
如今,废除了那道陋习,西陵夙的那些嫔妃也得以在这里拜祭,除了苏贵姬不在,大多神色恍惚,仿似不相信这已成了事实,接下来的如花般的年华就要虚度在空芜的深宫中。
蒹葭走进去的时候,只有安贵姬抬了眼,朝她略微福身。
言容华的脸上满是泪水,却不知道是在哭西陵夙,还是在哭着自个。
胥贵姬的手紧紧握着,指关节因着紧握都发了白,一如她苍白的脸色,当然,这种苍白并非蒹葭失血过多的惨白。
范容华的脸始终是低垂的,默默地烧着锡箔元宝,偶尔,有一滴清泪坠落在跟前的火盆里,发出些许轻微的咝咝声,却觅不得痕迹。
而蒹葭只是步进去,从一旁宫女手中接过三支长香,一步一步走到垂挂着白色纱幔的灵枢前,按着规矩,却再过不去。
毕竟,过了灵枢,和外臣守灵的地方,便仅隔了一道纱幔。
“娘娘,请上香。”蒹葭身旁跟着老嬷嬷见蒹葭拜了三拜,却停在那处,并不再动,不由提点道。
“劳烦嬷嬷,让本宫再瞧一眼皇上。”
“这——隆王殿下吩咐,为着娘娘的玉体着想,还请娘娘在这拜拜就算尽了心,也请娘娘不要为难奴婢。”
“就让本宫瞧最后一眼,只瞧了这一眼,本宫就立刻回去。”蒹葭语音低柔,楚楚可怜。
“这——”老嬷嬷犹豫间,蒹葭已然手持着三根长香,步进纱幔后。
明黄的灵枢,用一整块汉白玉雕成,里面,躺着一人,那人,纵是眼睛闭合,姿容都比天上的皓月更皎洁。
只是,这双眼睛不会再睁开,少了凤眸的潋滟,也少了流转间的魅惑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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