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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已经肃清了么。”
她的语音很淡,指甲更用力叩进冰块中,听得“咯咯”声响,她余下的甲尖又断裂于冰块上,这才把手收起,眸华里,隐隐透着些许其他的华彩。
“再过四日,即将祭天,万一你的身子再受了凉意侵袭 —— ”
“没有万一。”她的语音冷冷地阻断冥霄的话,转眸凝着他,“我不会容许有万一的发生。”
真的不会有万一吗?
她知道,始终还是会有例外的。
譬如——
若不是冥霄,她不知道,是否还有力量活下去。
她曾只要那个人信她,他信她,那么,一切的付出都会有价值,可,最终呢?他选择用一道诏书,焚尽俩人间所有的维系。
在箭没入她胸前,坠崖的一刻她品到了,什么叫做万念俱灰。
堕入运河的刹那,窒息的河水将她围裹时,她甚至没有任何的挣扎,就甘愿死去。
但,醒来时,却已在冥霄的船上。
这就是关于例外命数的万一。
对着榻前的菱花镜,她绝决地用砸碎的药碗,毁去曾让那个人迷恋的这张脸,也毁去和陷害她的那名女子相似的脸。
爱情,可能的亲情,在药碗的瓷片割裂肌肤的瞬间,就一并地逝去。
当她把瓷片割象手腕时,是冥霄阻了她,也是唯一一次,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瓷片割落下去。
他只说了一句话,正是那句话,让她继续选择生,哪怕是行尸走肉的生:
“如果恨能让自己释怀地活下去,为何,要选择死呢?”
是啊,她死了,不正合了他们的心意吗?
没有爱情,没有亲情,又能怎样呢?
既然他们负她在先,至少她该讨回所有他们欠她的,再死,都不迟。
所以,她同意成为祭天的圣女,也惟有以圣女的身份,才能接近玄忆。
是,接近玄忆!
虽然,接近玄忆的计划差点因七阴祭天,导致破灭,不过,幕后黑手再次出现,夺去一名圣女命的同时,也带来了转圜。
这个转圜,使她如愿成为了唯一祭天的圣女。
而,去年,那名圣女被火焚尽时,那撕心的尖叫声,迄今,她都记得。
想不到,这种残忍,今年,就应在了她的身上。
她不知道,她彼时跪于玄忆面前,要求由她一人血祭上苍,是出于对约定履行的考虑,抑或,是心内残存的不忍。
不过,这些对于现在的她来说, 并不重要了。
冥霄要她用这倾城的美色诱得君心,倘玄忆把持不住,亵渎了圣女,无疑就是负尽天下。
帝王失德,导致的失祭天败,将彻底颠覆民心所向的朝庭。
因为民心,虽是自私的,可,民心, 亦是一个强国最重要的基石。
但,这不过是她和冥霄的约定。
却并不是她唯一会走的路。
她之所以回来,抛开表面那些让自己心狠心冷的理由,真实的原因,恰是她一直选择逃避的。
逃避,或许,才能让她不再动容。
因为.她愈来愈清晰地知道,哪怕那些女子陷害她至此,她都不会恨她。
曾经想过报复.看着那些女子痛苦,她或许会快乐,但,并不会有丝毫地释怀。
源于,恨.不会减少。
她的恨,只会和爱有关。
所以,她才宁愿无心,没有心就品不到恨,也就不会再痛。
渐渐.试图让自己相信是为了颠覆周朝而来,这个冠冕的理由,在那日,她再次见到他的那日.仅让她又一次觉到.自欺欺人的可笑。
她,果真是一个最大的笑话。
那个人负了他,她的心,还是为了他,开始真正地跳动。
而,在过去的四个月中,她几乎再觉不到,心的跳动。
所以.她以为,没有心了。
所以,她让千年的寒冰笼于她的身上,蕴于她的眸底。
“这.给你 —— ”冥霄递来一金紫花瓶,绯颜接过.他的声音在她的耳低声响起,“这是销魂散,只需拔去瓶塞.弥漫于空气里,男子,定不能自己,如此,绝对不会有万一。”
绯颜握住瓶子的手,不禁轻颤了一下。
和昔日的息肌丸真的是异曲同工之效啊。
“和息肌丸不同,销魂散的效力仅有一个时辰,并且对你不会有任何的侵害。”冥霄仿佛洞悉她的所想,声音愈低。
“我不需要这个。”绯颜把瓷瓶递还于他。
冥霄却并不接过,道:
“这只是以保万全的法子,摄心术对于心志极强的帝王来说,未必见效。你知道,我也不希望有任何的疏漏既然他的虚伪曾负了你,惟有让天下人识破他的虚伪,才不枉你昔日的付出。”
付出,她本没有想得到同样的回报。
仅是,她始终还是逃不开心魔孽障。
而,冥霄,他仿佛会窥心术一样,能识破所有人内心的阴暗一面。
“恨他,才能让你更为灿烂地活下去… ”
他低吟般在她的耳边说出这句话,她闭上眼睛,终于,还是把那瓷瓶放入袖笼之内。
明日,她就会再次见到那一人,此刻,那人,却还是伴着莲妃。
一连三日,都翻了莲妃的牌子。
这,就是当时他所说欠她的解释吧。
只有她这样蠢傻的女子,才会相信,他待她是不同的,他的解释,必也会澄清他和莲妃关系。
她漠然地走向蒲团之上,盘腿坐下时,覆垂的青丝遮住她绝美的姿容。
殿外,窒闷的气息愈发地重了。
暗云沉沉地压着,但,始终,再不降一丝的雨。
倾霁宫。
林愔用罢晚膳,独自一人在宫内的庭院中,随意地散着步,却看到,林蓁摇着执扇,正从奕鸣的殿内走出。
“姐姐。”她轻声唤道。
林蓁的脸上有几缕疲惫,见是林愔,方说:
“妹妹,陪姐姐散下心。”说罢,她的手搭到林愔的腕上,对一旁紧随的莫衿道,“本宫觉得奕鸣殿内的冰块还是少了些,让内务府再送一些冰块过来。”
“是,娘娘。”
莫衿应声退下,林蓁的眸华若有似无地拂过莫衿抬起的眼睛,随后,轻搭着林愔的手沿着宫内那泓清溪,慢慢走着。
纨扇带来凉风微微,倒也驱散了些许的闷窒。
“姐姐,妹妹记得,这溪的两旁,不是皇上曾为你栽了好几片桃林,怎么如今,都换了这桂花树?”
“去年,皇上就命人悉数移去了。起先,不过移了昭阳宫前的,未多时,还是下了口谕,将此处的碧桃,一并移去。”
“这桃花不是姐姐所喜欢的么?昔日在府里,妹妹还以为姐姐只爱牡丹呢。后来,每每瞧见父亲进宫必是要给姐姐带去苏绣的桃锦布,才发现,原来姐姐钟爱的是桃花。”林愔淡淡地笑着。
“本宫,素来只爱牡丹,没有变过。”林蓁冷冷地打断道,“喜欢碧桃的,是皇上,可他,却为了一名宫女,把这阖宫的桃树悉数移了去。”
林愔隐隐知道,这件事,起因是由于盛惠妃责打一名宫女,接着,皇上便下了移除桃树的口谕,随即,没过多久,林蓁由于怀有帝嗣,被皇上从繁逝宫亲自接出,复以妃位。
这其间,好似有些许的联系,但,她却不愿往深里想,进宫为妃的女子,是最可怜的,林蓁也不例外。
正因此,哪怕,她是景王心底永远不可磨灭的那颗朱砂痣,她亦是不会多去计较的。
“姐姐,如今,你收养了二皇子殿下,待到爹爹凯旋归来,姐姐定能入主中宫,这样我们林家,就出了第一位皇后娘娘,妹妹以后要见姐姐,恐怕也要三跪六拜才行。”
林蓁淡淡一笑,搭着林愔的手略施了几分力:
“你呀,也别见本宫心情不好,就变着法子哄本宫开心。虽然本宫如今得二皇子殿下相傍,但始终,并非本宫嫡出的孩子,这心,自是隔了一层,唯愿他本性醇厚,他日不忘本宫费心对他的栽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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