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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步步走来,其中的艰辛,惟有他自己明白。
他是不会为了任何人,乱了自己的方寸,毁了辛苦建立起来的一切。
他掀开帐慢,走了进去,却瞧见,榻上的那人已经醒来,她拥着冰丝被坐在那,披散的青丝下,莹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此刻,她正凝向他,那双眼眸里,与其说是三年前的清澈如水,还不妨说是有含着一丝让他不愿去看的质疑。
“你。醒了?”
他侧了脸,在阁内的香鼎内,拢了一把古氲香。
香气袅袅间,她的声音虽然虚弱,却是清晰的:
“为什么我会在国主这?”
她,还识得他?
他有些欣喜,不过这些欣喜的意味里,更多的是,她额上的伤对她的影响并不会很大。
“朕看到你的时候。你已躺在朕的仪仗前。”
她的脸上依旧有深深的疑惑,他知道,她一定是怀疑他的。
她滚落山坡,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事,而他恰好经过,不早一刻不晚一分,就碰到了她,怎能让人不起疑呢?
只是,一如他初次见她一样,冥冥里,仿佛,总有一条线,把他和她牵在一起,纵然,曾经阴差阳错,却,还是相逢有期。
“是国主救了我?”她似乎想要去记起些什么细节,但,不过一会,她的手就捧住头,表情是痛苦的。
“你撞到了额,也受了伤,虽然现在上过药了,还是需要静养。朕会带你去鹿鸣台。”
她这才发现,除了几乎裸露的全身,自己的身上。有隐约的药味。
“药,是朕的近身宫女替你上的药。”他仿佛瞧出她的顾虑,道。
“国主,能送我回安县吗?巽帝在安县等我。”她说出这句话,心里担忧的。是那一人的安危。
他在那大坑内是否安好,血是否止住了,王大海是否搬来了救兵?
这一切一切,满满堆在她的脑里,让她越来越疼痛,整个头似乎要被劈开一样的难受。
惟有一个信念,很清晰,很明白。
她要回安县。
“现在距离安县已有数日的路程,若朕送你回去,恐怕聿也不会在那了。鹿鸣台之会,六月初六是一个限定的日子,任何一国的帝君都不可以晚,否则就是触了盟约的第一条守则。”
她不能再去问他,关于安县的一切,纵然他会派人去打探。可是,这种情况下,如若轩辕聿真的出事,率先被其他国家帝君知道的话,无疑是不安全的。
哪怕,他和轩辕聿的交情非浅,但,从山坡滚下,她却这般巧合地被他所救,让她没有办法相信他的全部。
所以,她只能选择相信。轩辕聿已启程去了鹿鸣台。
是的,她愿意相信,轩辕聿脱离了危险,平安无恙地离开安县。
至于她,轩辕聿或许会寻找她的下落,找不到,应该也就放弃了罢。
她对于轩辕聿来说,不会很重要,即便,为了保护她,他受了伤。
不过是此一时,彼一时,轩辕聿不是那种为了女子会耽误既定行程的帝王。
那么,为了避免和轩辕聿错过,为今之计,就让她随夜帝的形仗去往鹿鸣台吧。
思绪甫定,她似乎找到了一个充足的理由,让自己的心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怕的,还是不该有的噩耗,不是么?
而他看得到她脸上最初稍纵即逝的困惑。
对。他说了谎。
突然,不想让她就这般回去。
这一路,由他送她过去,不会比轩辕聿差,反而会更安全。
从她的表情上,应该很担心一个人的安全,莫非是轩辕聿有所危险?
他不愿去问这其中的详情,他知道,她不会告诉她。
因为,她或多或少对他,是有怀疑的。
“你也不想聿担心你吧?”他加了这一句,不去触及其他今她反感的话题。
夕颜的手依旧捂住头部,他走近她,语音温柔:
“至多不过几日,就到鹿鸣台了,而你的伤,并不轻,如果不想让他担心,现在,最好休息。”
他的手隔着衣袖轻轻覆到她的额上,语音是那么温柔:
“一切都会好的……”
她立刻向后退去,冰丝被这一退,拉开些许,她的肩膀就裸露在他眼前,她迅速撇开捂头的手,拉起被子,声音又羞又急地响起:
“国主请出去!”
他的手僵在半空,从来没有人这么拒绝过他。
不过,她当然可以拒绝。
她的身份是巽国的醉妃。
他依旧笑着,语意还是那样温柔:
“这里,虽是朕的雅阁,今晚朕会歇在外间,你大可放心。”
她的眉心颦紧,没有待她说话,他复道:
“朕会妥善安排你回到聿的身边,但,若你被更多人看到出现在夜国的仪仗里,恐怕对聿的声誉会有影响。所以,你只能待在朕的阁间内。”
他的话。不无道理。
届时也是三国国君签定会盟约之日,她若让多一个人看到,于清名确实百口莫辨。
而有什么比女子的清名更重要呢?
西蔺姈的死历历在目,也是从那次开始,她知道,对于一名女子,清名是多么重要。
真是无奈,男子可以三妻四妻。做为帝王更可坐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惟独她们女子确不行的。
从一而终。是她们的命。
一旦失洁,死,就是唯一的出路。
纵然她心里对这点是不服的。但。又能如何呢?
“国主,请恕我刚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国主的建议实是好的。但,在抵达鹿鸣台之前,我不能占着国主的榻,毕竟,我和国主素昧平生,如此,是不好的。还请国主容许我打铺于榻前,这样,我也——”
“踏实些,对么?”百里南接过她的话,悠悠道。
踏实?她要说的,怎会是这句话呢?
她要说,本是她能不会觉得再多一点的愧疚。
不过,这句话,若放到台面上说,确是不妥的。
他也是一国之帝。
她这般的措辞。真是大不敬啊。
原来,心底没有束缚,她真实的性子,是如此的。
所以,就顺着他的意思说罢。
念及此,她微微一笑:
“请国主成全。”
他凝着她,眼睛蕴涵着最明莹的光华,只是,他的容貌仅让她联想到妖孽二字,一如初见时一样。
风化绝代的妖孽。
无论他说话,还是彼时的神情,都带给她这两个字的评价。
或许,一个男子,太美的时候,就会让她有这种联想吧。
固然。算上这次,他是第二次救了她。
“既然你这么说,朕怎会不成全呢?只是,地上终究太凉,若到了鹿呜台,
你一病不起,朕该怎样把你交还给聿呢?朕与他多年的兄弟情份若因此起了间隙,却是因小失大了。”他瞧夕颜的眉心又颦了一下。遂笑道,“这样吧,还是你睡榻,至于朕,不过就一夜睡在外间,外间也是有便榻的,岂不比你的地铺好?”
明日起,仍是在车辇上,自然不分榻和铺了。这是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今晚。夜已深,这些,留待明日再说吧。
“那就——”她犹豫了一下,终道,“谢国主。”
她见他转身,往外间行去。
即便外间有便榻,她也是不方便睡的,否则,万一被人撞到。前功尽弃。所以,她不再坚持。
她的手捂住头,又开始痛了,身上也是,到处都痛,这种痛比她的伤口更让她无奈。
她躺下,勉强自己不去想任何事,包括疼痛,其实,又怎可能不想呢?
方才半梦半醒时,似乎听到帐慢外有熟悉的女子声音,但,当她彻底醒来时,只看到他独自掀开帐慢进来,而那个女子,却是不见了。
现在想想,那女子会不会是慕湮?
三年了,再见,是否,还是争如不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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