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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南的眸光微聚,望着那雪色身影往榻旁行去,看似不经意的话,实是他的症结所在。
他的多疑,自是对这点不会忽略。
今日清晨发动这种攻心的战术,实是由于,军内的粮草无多,再以常规的法子攻城,无疑,涣散的,是军心。
他不能冒险到那时,而,最快调配来的粮草也要三日后送达这里,那就是他休整完大军,再次伐巽的时间。
这一日多的时间,确是避无可避要用巽军的粮草。
她,是他粮草被焚的始作俑者,却也点出了他如今的忧虑。
若不是那晚,他从军营步出,看到,城楼上那抹雪色的身影,或许,他还不知道,她留在了杭京城内。
可,转念想时,若非她,轩辕聿会这么放手一搏吗?
看来,轩辕聿是动了情,这份情,起初,在旋龙洞里,他以为,不过是为了得到她身上的天香蛊。
是的,她身上的味道和父皇制的仿香是一样的。
若他猜的没错,她身上的香味仅可能源自天香蛊。
毕竟,天香蛊,十年成蛊,百毒难侵。
惟有通过男女阴阳相合,方能将成蛊相度。
当年的前任苗水族长,也以这个为诱因,让三帝对伊滢更得了兴趣。
所以,他以为,因着这个原因,轩辕聿才起念将她留于禁宫,以慕湮代嫁,又以九龙玉璧,让主持他大婚的父皇,嘱咐他必须善待慕湮。
九龙玉璧本是夜国中宫的信物,因着父皇并没有注册中宫,是以,这璧并没有在夜国出现,想不到,父皇竟将这璧早赠予了她人。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伊滢。
父皇该以为慕湮是伊滢的女儿吧,很奇怪,他没有拆穿这层关系,反是默允了对慕湮的好。
是的,三年内,除了孩子,他给予慕湮,他所以为啊好的一切。
直到——旋龙谷。
止了念头不再想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上是否露了些许端倪,只看到,回身瞧向他的夕颜,眼里却是含了笑。
这抹笑让他不悦起来。
不知为何,他倒宁愿,她对他横眉冷目。
他蓦地步上前,却见夕颜淡淡地道:
“夜帝既然有顾虑,不妨让夜军每日,和巽军共用同锅的饭食,不是就可解决你的顾虑了吗?”
这无疑是个好法子,倘若饭食里有异常,那么,巽军自然不能幸免。
只是,他知道,这个女子的另外一层用意,到了今天,还是怕他克扣虐待巽军不成?
“朕确有此意。”他说出这句话,遂道,“午膳,朕尚未用,你,陪朕同用。”
夕颜收回望向他的目光,没有拒绝,仅是走到榻前,说了一句:“她,陪本宫住。”
“可以,只是,晚上你不陪着朕,岂不是这三十六时辰,又少了一半的机会么?”
“倘用身体能杀人的话,夜帝岂不是早该被杀几百几千次了?”她冷冷地掷出这句话。
百里南慵懒地一笑,不置可否,径直往室外行去:“换身衣裳,朕不喜欢你穿得象丧服一样。”
换,当然要换。
她借机可以上门不是吗?
她将室门关上,坐至妆台前,青楼女子的妆台,一应妆扮的东西自都是有的。
她将瓶中的夹竹桃折下一枝,脸上,却只澜过一抹涩苦的笑意。
当她推开室门出去时,看了浓艳的妆,这层艳丽,让她愈发光彩照人。
百里南也早换下戎装,着了他素穿的烟水蓝纱袍,径直坐于一楼的正中的桌旁,桌上,放置了尚算不错的四菜一汤,都是夜国的风格。
夜国的风味,实是重辣,夕颜甚少吃辣,仅动了几箸就下不用,百里南睨了她一眼,只睨了她一眼,只轻击了掌,一旁紫奴早奉上两道斟国的菜肴。
他不是怕人在菜里计较,方让她陪膳么?
却还另给她备了这两道她素来喜用的菜肴。
有些讶异,却听得百里南似不以为意地道:
“朕对曾经要迎娶的纳兰郡主,自是了解不少。”
这句话,听着很让人感动。
但,细想呢?
知已知彼罢了,身为夜国帝君的他,当然,对于或许会成为联姻公主的她,一切喜好,都不会错过。
倘当初远嫁夜国的是她,又会怎样呢?
或者该说,她对于这样冷漠绝狠的君王,会甘心臣服吗?
若不臣服,最终的下场,不过是在宫闱一隅红颜白发吧。
然,这亦本是她进入巽国禁宫时的宗旨。
不争宠,不邀媚,仅一席之位,保得王府安宁。
只是,世事无常,她要的,上苍不给,给的,却是她从不敢奢望的东西。
最终,阴差阳错地,结错姻缘,成全了她这辈子的真爱。
没有征兆,不可避免地忆起轩辕聿。
轻抬筷箸,将两道菜慢慢地品下,菜入唇,确是清新,咽入喉,凭添涩意。
他瞧她用了,话语里倒添了些许笑意:
“今晚的庆功宴,你,随朕一起出席。”
“不。”她否决。
“若你不出席,又少了——”
“又少了几个时辰,是吗?”她扬起眉尖。
“是。”他凑近她的脸,今日的她着了浓妆,纵少了以往的天然清纯之姿,但,更有女子的韵味。
尤其,那肌肤该是上了蕊粉的缘故,细腻洁白,让他不禁,有些难以克制。
恰此时,她突地转过眸华,凝向他,那双眼睛,让他的心只一漾伸臂揽住她,就势就要覆上她的唇,她的螓首一偏,指尖一贴,他的唇,仅覆到她纤纤的指尖处。
她的唇边浮起一抹哂笑,道:
“夜帝,请自重。”
这么说,会让他不悦吧,他的吻落在她的指尖,芝兰芬芳的气息,从她莹白的指尖丝丝地沁入他的鼻端。
曾几何时,他也对女子,坐怀失乱了呢?
难道,是攻城池后的松懈,还是,单纯的占有欲望呢?
他离开她的指尖,淡淡道:
“朕就是太自重了,三年前,才任由轩辕聿将你夺了去。”
“夜帝,你是真的耿耿于怀这件事,还是,因为你发现,进不了任何人的心呢?”
随着他说出这句话,她对这个男子,只起了厌恶的心情,慕湮嫁于他三年,他却说出这等话来,放在任何人身上,对他都不会有好感吧。
只为一语,旦见百里南骤然起身,浑身笼了她从未见过的肃杀气氛,径直往室外走去。
这句话,竟能将他刺痛?
还是
他也有情?
这份诧异,很快随着庆功宴饮的开始,渐渐化开。
紫奴在宴饮前,给她送来了夜国的宫装,领部稍开,下身刚是收紧的裙摆,她换上宫装,继续补了浓妆,出得室去时,安如望着她,只轻轻说了一句话:“娘娘,您不要皇上了吗?”
她扶着门栏,现在,她这种样子,终连安如都以为始乱终弃了。
而百里南,要的,也是这样的效果吧。
让她陪同参加宴饮,若她猜得没错,该还有巽国的将士。
一来,宴饮的食膳,若有人有计较,那么,巽国的将士亦不能幸免。
二来,让愈多的巽国将士见证到她的变节,断了她在巽国的后路,也是他要的吧。
紫奴引她往宴饮大厅时,果真是这样的一幕。
知府、墨阳将军都在。
惟独张仲不见踪影,破城之后,却是没有见过张仲的。
可,现在,不是去问张仲行踪和的时候,倘张仲早离城,实是好的。
李公公随伺在百里南的一侧,这,是出乎她意料的。
此外,随宴的还有几位夜国的将军。
她入席,本来肃静的大厅,更是连银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惟有她高盘的拢月髻两侧垂下的流苏,发出籁籁的响声。
这些细微的响声中,她行至厅中央,百里南的眸华拂过她,伸出手,轻唤:“青岫,到朕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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