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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轩辕聿即将越过他,往殿外行去食,他复说了一句:
“皇上,既然娘娘无碍,臣已命人将后殿的稳婆、医女放了出来。”
再关着那些人,没有必要了。
轩辕聿轻轻颔首,消失在殿外的夜色中。
所有人可以放,有一人,确是不能放的!
“娘娘,皇上走了,臣暂时告退,小皇子就暂且放于娘娘身边,也方便臣一并照拂,稍后臣会命人送来小皇子的用度之物,以及娘娘的汤药。”
“有劳院正。”她说出这四个字,再无声音。
离秋想说些什么,终是噤了声,上前,想让夕颜换个更好的方式躺下,只这一扶,却见她突然欠身,一口血,就这么喷了出来。
小小的一口血,喷溅在洁白的褥子上,分外醒目。
“娘娘!”离秋才要转身去唤院正,手,被夕颜轻轻拉住。
夕颜面若金纸,微微摇了一下脸,怀里的孩子,努着她的指尖,恰是睡得香甜了。
无忧无虑的婴儿时代,谁说不是好呢?
只是,原来,那日旋龙洞中之人,是他!
起初,他因着那石室的位置正是百里南单独讯去的方位只猜是百里南侮辱了她,并以为是银啻仓布下的这局,已在挑拨巽、夜两国的交好。
实际,不过,是他的部署!
是啊,当她可以动时,第一个见到的人,不就是他么?
她清楚的记得,那日的他狠绝。
怪不得,银啻仓说,旋龙洞中,他未曾利用过她。
他哪怕骗了她许多,这一次,他是没有骗她的。
骗她的,却是那人。
她视为夫君,又动了情的那人!
犹记起那道 文直指斟国勾结金真,于鹿鸣会盟意在借机颠覆祥和。
起因,不正是源于旋龙谷么?
看上去‘真实’的理由,莫过是银啻仓设计使她失贞,导致她羞愤自尽。
于是,帝王之怒,血染疆河。
当然,表面的措施,必须是冠冕堂皇的。
帝王的运筹帷幄间,不仅要师出有名,更要让对方百口莫辩,或者根本辨不得。
试问,私通金真和凌辱他国嫔妃之罪,明显,前者,是给了银啻苍颜面,也让银啻苍对 文并未有任何的异议。
是以,才有后来,他顺理成章地工大斟国。
利用、牺牲、践踏她尊严的人,竟是他!。
再相见时,,她已珠胎暗结,并且成了银啻苍另一个身份的妻子。
倘若不是她腹中的骨肉,让他清楚是他的,断不会容她活至今吧?
他再狠,对于那道所谓册立皇太弟的规矩,始终是介意的。
不是吗?
否则,何来一月间,六妃齐得身孕呢?
多她一个,就等于多一份希望,所以,他接她再回巽宫,看上去接纳了她,看上去,对她极尽宠爱。
然,这份‘看上去’的感情,真的装的出么?
他又有必要对她装么?
如今的她,不是苗水族的族长,只是纳兰夕颜。
不管如何,身份仅会是他嫔妃的纳兰夕颜。
他做为一国的帝君,何必装得这么辛苦呢?
她埋下脸去,胸口的拥堵,随着那口血的喷出,渐渐空落起来。
离秋将孩子抱予一旁的锦褥上,他顺势一躺了下去,手轻轻的放到孩子头上。
不管怎样,这,是她的孩子,是真真实是存在的。
本以为是和她一样的,有着见不得光身世的孩子。
可现在,分明地,这孩子的父亲,就是他。
百味交杂中,她闭上眼睛,不再去多想。
也没有任何心力再容她去想了……
天曌殿,偏殿。
周昭仪卧于榻上,今晚,万阑俱静。
这种安静的背后是什么呢?
是她自夕颜昨晚早产开始,就被禁于这殿内的安静。
他的手扶上腹部,四个月的身孕,偶尔,能听到胎儿的动静,这些动静,是她唯一的倚赖。
彼时,轩辕聿对她说的话,仅是保得她腹中胎儿的平安。
对于她这个伴了他将近十年的嫔妃来说,并非是他在意的。
帝恩何其凉薄。
帝恩何其残忍?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么快(19lou),这份凉薄、残忍,就没有任何掩饰地让她必须去面对。
这么快,她的所为,就被他所察觉。
而她自认做得极其隐秘了。
殿门一开,她下意识地一个哆嗦,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塌缩去,这一缩,光影照耀间,她瞧见,是太后出现在殿外。
但,纵如此,她的神色依旧是紧张的。
太后的到来,对于她目前的处境来说,或许意味是一样的。
“嫔妾参见太后。”强自镇静,她从塌旁下来,俯身请安。
太后缓缓步进殿中,殿门,在他的身后关阖。
阻去殿外那一抹光亮,唯剩下,殿内,昏暗的烛影。
“免了吧。”太后淡淡地说完这句话,兀自在殿内的椅上坐下,目光,却始终盯着周昭仪。
“太后今晚来此,不知有何教诲。”强迫自己镇静,语意里的战兢仍挥拂不去。
“昭仪心思这么深,哀家怎敢教诲昭仪呢?”
“嫔妾惶恐,还请太后明示。”周昭仪应得恭谨,那份战兢此事恰到好处地显露出来。
“周朝义,其实,你是聪明人,这么多年,难为你装笨拙了。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若对哀家据实以告,你腹中的孩子,以及长公主,哀家必会护他们安然长大。”太后悠悠说出这句话,“至于你,做出那件事开始,就该知道,是容不得了。”
周昭仪的脸上浮起一抹笑魇。
不必装了,太后都挑明了,用她腹里的孩子和长公主做为让她坦白的要挟,她没有任何装的余地了。
装了这么多年了,是该到尽头了。
“是,嫔妾是在醉妃的汤药里下了嫔妾所用的汤药,如若嫔妾的汤药没有问题,那么醉妃也该不会有问题才是。可见,嫔妾的汤药本身,就是不好的。”她顿了一顿,又道,“太后,醉妃的命就是命,难道嫔妾和那五名姐妹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这,是她一直想问的话,哪怕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临到头,她还是想问。
“在哀家心里,都是命。”
“可是在皇上心里,就是不同的,不是么?本来,嫔妾仅是怀疑,但,从皇上除夕前,把我们六人,安置到这行宫,每日里,类似监禁一样的过着,嫔妾就知道,在皇上心里,要的,只是醉妃一个人!”
“帝王的心思,你去揣,除了让自己更累,再无其他。就如今,若你不是去担了这份心,何至于把自个都赔进去呢?”
“太后,嫔妾既然做了,都不会后悔。”
“不后悔就好。还有六个月,你安心养胎。”太后说完这句话,从椅上站起身,“在这宫里,你若一直笨拙下去,会活得更长。这般地出头,保住了别人,自个,终是搭了进去。”
周昭仪伏于床榻,行礼恭送太后。
是的,她若愚笨一点,能活得更长。
但,即便她是聪明的,这份聪明,因着常年不用,也不再是聪明了。
从她诞育长公主的那晚,轩辕聿亲临附中,她就隐隐觉到有些什么,以她在他心里的位置,他是断人不会亲临的,除非,这其中有着其他的意味。
而,现在回想起来,该市蒙上苍庇佑,她诞下的,只是名公主。
接着,是宫里陆续有嫔妃小产,他冷眼旁观,直到应充仪那次,她终于断定,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一道什么规矩。
她打点了一名司记,从司记局翻阅了自巽朝开朝来后宫的一些札录,每朝的太子虽是皇长子,皆不是由其生母抚养,其生母或死于生产,或是太子册立前死于意外。
意外太多,只能说明一个事实,蓄意为之。
但,不容她继续细查下去,轩辕聿凯旋班师回朝后,破天荒地第一个翻了她的牌,承恩前,李公公端来一碗所谓的补身汤药,她虽觉得奇怪,却是不能不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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