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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后宫中,除周昭仪喜怀龙嗣外,又有两名位份较低的美人,两名御女、一名采女怀得龙嗣。
这些喜讯是在轩辕聿登基这十三年来,都没有过的频繁。
然,随着这些喜讯的传来,轩辕聿却停止了翻玉碟牌,独歇于天曌宫。
今晚,雪下得很大,将天曌宫主殿轩窗外的景致染成一片的皓白晶莹。
殿内,拢了银碳,哪怕半开轩窗,依旧是温暖的。
轩辕聿站于轩窗前,轩窗微开着,偶然有几片雪花飘落进殿,落在他的锦袄上,却没有让他关阖这扇轩窗。
或者说,他的目光一直是驻留在某处,不曾离开。
而关了窗,那驻留的某处,就一并看不到了。
些许的寒冷,又有什么关系呢?
殿外传来通禀声,他没有回身,直到步子愈来愈走近他时,方略侧了身,躬身,道:
“参见母后。”
“皇上,不必多礼。”
太后径直走到酸枝木椅前坐下。
“母后,这么晚,还没安置?”
“哀家睡不着,哀家想,皇上,应该也不会这么早安置吧。”
太后说出这句话,目光顺着轩辕聿的眸华,望了一眼,轩窗外。
那里,可以看到的,只有一处地方。
天曌宫的偏殿。
此时,早暗了灯火的偏殿。
“母后,有何事么?”
“既然皇上这么问,哀家就不多绕圈子,也免得耽误了皇上就寝。皇上再不是十三年前,初登基时的皇上,如今的皇上,夷平斟国,苗水归顺。这样的功绩,是之于前朝,连先帝都无法媲及的。可,皇上对后宫之事,终究欠妥。”
“母后要说什么,此时无人,不妨直说。”
轩辕聿收回眸华,手一松,将那轩窗前的纱慢悉数拉垂。
“醉妃失而复得,皇上为了她,颇费心力制造了不少美好的传说,也让百姓,皆认定,醉妃是我巽朝的福星,是皇上此次大败斟国的福星。对于这些,哪怕,醉妃带着身孕随皇上回来,哀家都不曾问,甚至对醉妃的孩子,都视若珍宝,竭力呵护。可,皇上,这后宫,不止她一个女子,其他后妃,亦都巴望着你的宠爱,你何苦为了她一人,置六宫诸妃于不顾呢?又自苦了身子呢?”
“母后的话,儿臣不明白。自回宫以来,除了把醉妃安置在偏殿,儿臣,一直奉献雨露均泽的庭训,难道,母后的意思,是让儿臣再专宠某人么?”
“哀家最容不得的就是专宠,专宠于一人,势必惑乱君心。这些,是哀家不愿看到的。”
“那母后,想看到什么呢?”
“皇上,你要保一个女子,不是这样去保的。其他人,都是命呐!”
“母后,那醉妃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她的命是命,可,这些,都是天定的命,而你,却在违背这天定的命,万一此事泄至前朝,哪怕三省六部如今向着你,哀家都担心——”
“母后,没有任何可以担心的。儿臣知道,您要在这位置上一直坐下去,所以,儿臣让您如愿,至于今后怎样,就不劳母后多操心了。只这一次,醉妃的命,只属于儿臣一人,任何人若染指,朕不光光是会象五年前一样,仅处置了三妃,朕会让整个后宫为她陪葬,母后,您,可明白了?”
说出这句话,轩辕聿语意的收尾里俨然含了戾气的杀戮。
“哀家不明白!”太后的手一拍酸枝椅扶手,豁地站起,只觉太阳穴突突乱跳,额上青筋迸起,声音虽低,字字撕哑,“若是旁的事情,无论百件千件,哀家都依你,可眼下,你这样放不下,她终将成为你的掣肘,时时刻刻都会让你乱了心神。你一向对后宫冷眼相望,随她们去争,去闹,除了先皇后那次,你都不会干涉,但,如今呢?她一出了事情,你就乱了方寸,竟不惜为她起兵征伐斟国,更不惜为了她将整座后宫的无辜的嫔妃放到牺牲的位置!你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犯糊涂。旁人犯了糊涂不打紧,但,巽国的百年基业,可容不得你有半分糊涂心思!”
轩辕聿沉默,脸上,依日淡漠。
“皇上,哀家知道,失去她,你会难受,先皇后去时,你也那样难受过,可,五年不行,八年过去,最终,你还是走了出来,不是吗?这六宫里,有的是貌美的后妃,再不然,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选,巽国万里河山,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呢?总会有再合你心意的女子。”
“母后,她或许不是最美,也不是待朕最好的,甚至她根本不爱朕,可,朕没有法子,朕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朕对她,是唯一动了感情的,即便为了她,赔上整座后宫又如何呢?朕断不能眼睁睁瞧着她去死,她死了,朕,这里,就一并死了。”
轩辕聿的手指向自己的左胸,那下面,是直抵心脏的位置。
“皇上!”太后唤出这一声,她的身子,再难控制地往后退去。
步子踉跄。
“母后,她腹中的孩子,朕也不会交给任何人,不论是子是女,只会在她身旁安然长大。”
“皇上,真要为她负尽后宫所有嫔妃么?”
“既入了宫,哪怕,朕不这佯做,又有几个,能活过十年呢?这后宫的残忍,并不会因为朕此时的残忍,有所转变。母后,您该看得比朕更清楚。只要合了祖宗的规矩,其他,有什么打紧呢?”
是啊,她看得怎么会不清楚呢?
这么多年,她就在这后宫残忍的血腥里走过来,一直走到今天。
她明白,她比谁都明白。
“皇上,哀家明白。祖宗的规矩,纵不能变,但,皇上人为地间接去变它,最终只会成为我巽朝的劫难!”
轩辕聿不再说话,轩窗的纱幔被晚风吹掀起一角,他看到,偏殿的灯火却又是亮了。
随着这灯亮起,是离秋惊慌失借的尖呼声。
离秋,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隐隐地,似乎在喊着:
“快传张院正!”
他的神色一变,径直往殿外行去。
太后的眉心蹙紧,亦是觉得事情不对,随着轩辕聿一并往偏殿走去。
雪,下得愈渐大,李公公匆忙撑起伞时,轩辕聿的身形早步入了殿宇间的甬道上。李公公忙不迭地跟上主子的步子,紧赶慢赶间,明显觉到皇上今晚的不对。
是的,不对。
皇上,一直都是冷漠沉稳的,但,今晚,主子却是动容急迫的。
不过,对醉妃,皇上,又有哪一次可以用常理来说的呢。
轩辕聿走得很快,甫进偏殿时,他的髻间,眉上,因着这层快,没有顾及伞遮,被雪濡湿。
只是,这层濡湿,更让他清楚地闻到,殿内的血腥气。
离秋惶乱地跟着轩辕聿再奔进殿内,床榻旁,王妃陈媛随他的奔进,早跪伏于地。
榻上,夕颜面若死灰地躺于榻上,似已人事不知。
他的身子滞了一下,一滞间,更快地奔至榻前,手覆上夕颜的手腕,只这一覆,他不可抑制地将低吼道: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他目光犀冷地望向早跪伏于一地的宫人,面色阴郁到连刚走进殿的太后,都将本准备说的话悉数吞回。
“皇上,今日娘娘用了晚膳还好好的,不曾想,突然间,就——”
陈媛的语声并不自然,许是因着慌乱,许是因着紧张,许是——心痛。
“好,很好,若她有任何闪失,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轩辕聿似从牙缝间挤出这一句话,每一字,都带着嗜血的杀气腾腾。
床榻上,夕颜轻轻地,吟了一声,她缓缓睁开眼睛,能觉到,腿间的温热感,这种温热感,刚刚伴着一阵剧痛,让她的神智陷入短暂的昏逃,现在,她再次觉到时,心里,是没有办法抵御的恐惶。
她的手,下意识地攀到身旁唯一可以攀附的地方,是绵软的锦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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