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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嫁皇妃帝宫沉浮:妃(133)



她的身子,不自禁地朝他的怀里缩了一缩,她的手,却仍保持着戒备的距离。

只是,再不去推他,仅将小手握起,蜷在胸前。

她,怎么,陡然有些不舍起来了呢。

在这一刻,她也宁愿相信,他是醉的。

这样,即便避不开她,但,她却能不说话。

因为,对一个醉的人,她再说什么,随着酒醒,都是一种无谓。

“人醉了,记忆却会更清晰,真是奇怪的事……”

他顿了一顿,唇,印在她的发丝上,柔柔地将她发丝间的馨香攫取:

 “朕知道,你介意的是什么,你以为朕的心,早给了媄儿,而以你的骄傲,让你想要的,仅是一份完整,对么?”

他没有等她回答,或许,他已知道,她不会说话,他的声音,继续悠悠地传来,是很轻很轻,低低地叙述着过往的点滴:

“朕十岁登基,十四岁大婚,媄儿是朕亲册的皇后,也是侍中的女儿,前朝,虽是三省分立,可,哪一个,又甘心自己的权利旁落于其他两省之后呢?是以,朕初登基的四年,看似荣光无限,手握神器,但,每一步,都走得很艰辛。为了前朝的制衡,或者说,为了平衡门下省被其他两省渐渐压制的位置,朕必须要册她为后。”

自古,帝王的宫中,高位嫔妃,又有哪个是仅源于宠爱册的呢?不过,皆是前朝之于后宫的缩影罢了。

这些,她都明白。世家女子的命,亦因此,都是不由己的。

“可,当时,朕毕竞年少气盛,心里总是不甘,大婚第一晚就由着性子,歇在了御书房。第二日,彤史把没有落红的喜帕呈给了母后,母后第一次斥责了朕。”

“有落红的喜帕”,这几字落进她的耳中,她能嚼到苦涩的味道。

她所谓的“待寝落红”,是彼时,他用守宫的血应付彤史的。

而她真正的落红,随着那场大火,早消逝在带给她耻辱的地方。

落红,女子最珍贵的东西,于她,除了耻辱之外,再无其他。

夕颜蜷紧的手握得更紧,她能觉到指尖嵌进指腹的痛楚,只是,这种痛,再进不了麻木的心内。

“朕知道,母后并非真的要斥责于朕,只是,朕登基时,恰逢父皇暴毙,母后费了很大的力,才最终平了前朝三王之乱,仰仗的就是三省和骠骑将军的支持。所以,无论怎样,在朕根基未稳之前,对于三省,朕能做的,仅能是礼让有加。也因着这层礼让,朕即便不想临幸于她,终究在大婚后的第二日,完成了对她的义务。”

义务,这个词,对于深宫女子来说,不啻是最残忍的措辞。

然,后宫佳丽三千,若非帝王须秉承“雨露均沾”的祖训,又岂来玉蝶牌的轮换呢?

说到底,正是一种“义务”罢了。

他于她,现在,其实,连“义务”都是称不上的。

“入宫后,她其实把一切都尽量做到最好。做为皇后,她对诸妃,娴淑大度;做为妻子,她对朕,体贴入微;做为女儿,她似乎从不干涉前朝之事。只是,朕把这些仅和别有用心联系起来,朕认定,她进宫,必是有所图的,必定不会纯粹。毕竞,朕虽在大选第一年,迎娶她为中宫,其他两省执权者的千金,亦会陆续地送进宫来,这些,都是朕无法避让的,也是她需要在她们之前巩固自己牢不可破的圣恩。”

妻子,对,只有皇后才是他的妻子,而西蔺媺做为元后,才是他原配的发妻。

而慕湮若非那枝簪花的缘故,做为三省之一,尚书省尚书令的千金,亦是他要册的高位后妃。

只因着上元节那晚的阴差阳错,才让他和慕湮最终错过。

否则,不论以慕湮的身份,或者是由着他的心,都将是帝妃最完美的演绎。

她,又算什么呢?从一开始,就注定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

她握着的手,慢慢松开,指腹留下些许的红印子,但,再不会疼痛。

“即便心里认定她有所图,朕却仍开始对她盛宠。一月间,总有大半月,朕只歇在她的鸾凤宫内。后宫乃至前朝,都惊讶于朕竟会这样宠爱一名女子,可,他们都不知道,就在那一日,母后训斥朕后,朕悟到了一点,真正的帝王,能把爱和宠,完全分开。而朕,做到了。”

宠和爱完全分开,那么,他对她呢?

是否,无宠,也无爱呢?

罢,这不该是她再去纠结的问题。

因为,如今的她,早没有了资格。

“她以为朕真的喜欢她,每日,朕批完折子,无论多晚,她都会很开心地做一些,宫里从没有过的新奇事,逗朕开心。只是,朕哪怕对着她笑,那样的笑,却是从来进不了心的。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了一年,直到,有一日,太医告诉朕,她怀了身孕。”

她的小腹内,如今也孕育着一个生命。

如果,这个孩子,是他的,那该多好啊。

这一念,浮上她的心房时,她的脑中忽然炸开了一样,刹那,她的思绪滞僵。

她越来越胡思乱想了,或许,怀孕后,她的神智就开始不清了吧。

“朕听到这个喜讯时,不知道心里究竞是什么滋味多一些,也在那一晚,朕去看她时,她第一次求了朕,她让朕千万保住她这个孩子,孩子不在了,她就不在了。朕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做出这个请求,或许,在那时,她就预感到了什么,只是,朕根本没有重视这件事。”

她想,她能体味西蔺媺的心境,没有做过母亲的人,不会了解这种心情。

哪怕,这个孩子,是不该来到这世上的,但,只要他存在了,无论怎样,做为母亲,竭力地想护得他的周全,即便牺牲自己的命,都是在所不惜的。

“彼时,朕一直冷眼对待这些后宫的明争暗斗,本来,这就是和前朝鲜一样血腥的地方。纵使宫里曾有一名美人因难产致死,但,朕以为,对于中宫皇后,又是侍中的女儿来说,先前在宫闹倾讹中,既然都安然无恙,身怀龙嗣,又有几人敢去谋算呢,并且,纵是生下来,又能如何?”

他说到这一句时,稍稍顿了一下,有些话未必是说了,才是好的。

 譬如生下来,若是皇子,“杀母立子”的规矩是悬挂在那的,然,对眼前的她,他无论如何,不能将这道规矩现在说与她听。

否则,他担心,她的聪明会让她去想一些本不该想的事,最后,反把自己陷绕了进去。

他喜欢她的聪明,但,更多时候,宁愿她愚笨一点。

至于她腹中的这个孩子,哪怕是男孩,他都一定会保得她们母子的平安。

是以,这道规矩,不说也罢。

“在她即将临盆的前一个月,她仍坚待率六宫诸妃,主待蚕桑典,在典礼时,突然,就早产了……还是难产……朕赶到别宫时……只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再启唇,他的声音愈来愈轻,及至后来,几近于无声,只他抵在她发上的下领,却压得那么地重。

过了许久,久到,她以为他醉了,就这样抵在她发上睡去时,他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朕还记得,有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她对朕许下一个愿,让朕八年后,陪她一起挖出埋在梅树下的酒。可惜,这个愿,到了兑现的今日,她却不在了。失去她后,朕一直在想,倘若,朕在和她的两年中,对她,没有伪装出那些宠爱来,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她就不会在死时才对朕说出那一句话,她说,她不想进宫……但……她不能不进……”

西蔺媺临终前的那句话,他再说不出口。

其实,西蔺媺早已知道他的虚情以待。

但,却坚持著,去温暖他一直冰冷的心。

尝试着,让他学会怎样去爱一个人。

只可惜,一个人的坚待,一个人的尝试,得不到回应,注定会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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