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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这句话,倘被风长老听到,国主猜,他会怎样呢?二十万族兵已进入吴闾,国主的胆魄实非一般。”
这一语,带着蔑视,却让揽住她的手,更紧了几分:
“你,真的成了风长老的妻子?”
他丝毫没有介意那盘踞在吴闾的苗水族兵,只问出这一句话。
“不然国王以为呢?以为,对国王一开始的那个问题,我认为没有回答的必要。”
她看到,他银灰的眸底,极快地闪过一丝神情,纵是那么快,因她的目光没有移开,悉数落进她的眼底。
以及,心底。
果然--
他松开她的腰,手将散乱的发丝稍稍拨弄,道:
“是啊,风长老,是斟国缔结盟约的功臣,他的妻子,孤哪怕再有兴趣,仍是不可妄动的。”
“今日我来此,不是为了和国主叙家常的。我想问国主,何时才正面迎击巽国?”
“哦?族长,这么迫不及待,想看到巽帝溅血疆场嘛?”银啻仓开始笑,他笑的邪恶魅惑,笑得,仿佛,胜算在握一般。
“难道,国主不想吗?”
“想,既然你想,自然,孤也想。”银啻苍回身,手势一挥,前面的玫红纱幔拂开,映出一张地图来。
这张地图,夕颜并不陌生,甚至于,是默念于心。
正是三国和西域的疆域图。
“这,就是我的答案!”随着他的手势一挥,他把绾发的发簪直射向那图。
簪尖落中的地方,正是明堰的城郊。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虎啊,银啻苍是徉败,诱巽军深入,待巽军骄纵轻敌时,明堰或许就是局势逆转之地。
“这里的地势,看上去平平无奇,却是最能摆一个阵法。无论谁,都一定想不到孤的这个阵法,你知道嘛,这个阵法孤足足演练的十多年,一定不会有错的。”
她并不精通兵法,自然不知道,什么样的阵法要耗费这十年的心力。
但,突然,她的心,有些不忍起来。
然而,她必须要狠下心来,这样,才不妄她来此一行,这样,她才能让那些自以为是利用女子的帝王都付出代价。
“我只希望苗水的族兵不会因为斟帝的阵法白白折损。”她说出这句话,将那些不忍悉数压下。
再如何,她还是希望能保住一些什么。
果然--
“孤的阵法自然只有孤的军队最清楚,苗水的族兵,就对付巽帝的右翼军吧。”
“国主已预见到,巽帝的左翼军会到明堰?”
“知己知己,百战不殆。既然,族长人在我的吴宫,不妨就多告诉族长一桩,巽帝极为刚愎自用,将大部分兵力集中在左翼,右翼军仅是为了助长声威罢了。”
夕颜不懂兵家之事,她只从父亲和大哥探讨兵略时知道,旦凡出征重要战役,大军都会分为几路,为的不仅是各处击破,还有万一哪一支被围,可就近由其他几路兵士解围,而不必破费周折用远兵去救。
只是,难道轩辕聿真的如银啻苍所说,刚愎自用到虚设左翼,却将重兵悉数压在右翼上嘛?
她的心里,湮出更深浓的惴惴不安来,可,她不会表现在脸上,她只知道,这一役,不仅对斟国,巽国,还有苗水,或许,终将是最后一役。
银啻苍冰灰的眸子一直驻留在眼前女子的脸上,这么近地看着她,不加掩饰滴看着她,哪怕,她不再是最初纯涩的样子,可,依旧纯白如一朵未绽至全盛的夕颜花。
他能克制住一切,惟独对于她,确实最艰难的克制。
夜国,辉宸宫。
盐水蓝的华裳逶迤协曳地,百里南修长的手指正江一叠函文阖上。
“君上,苗水三日前将全族精兵悉数调往斟国,如今,已过斟国的边境,看来,这诏令非虚,趁此时机,我们的大军是否立刻挥兵西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呢?”一身着戎装的男子沉声道。
这男子正是夜国的大将军秦魁。
“今日收到函文,疆宁爆发瘟疫。”百里南幽幽启唇,将手中的函文推给秦魁。
秦魁接过一番,眉心皱成川字:
“这--倘若是真的,那确是兵家大忌呀。”
“不管是真是假,都不必急于一时。”百里南倦懒地一笑,复道,“就让驻扎在京郊的大军,用这段时间,分批回乡探亲吧。”
秦魁的川字皱得更紧,然不一会就明白了百里南的意,喜笑颜开地道:
“君上英明!”
“朕也乏了,下去罢。”百里南的语音愈见慵懒。
随着殿门的关启,四周又恢复的静寂。
他喜欢静寂,在静寂里他能聆听到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是的,真实。
因为在绝大部分的时候,他都习惯了,用另外一面去示人。
谁,都有两面。
做为帝王,有的,或许不该不仅仅是两面罢。
手扶上额,那里,微微有些疼痛,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结束一天疲惫的政务后,他会觉到累呢?
或许,从三年前登基时,就开始了。
当,一步一步,耗尽心力,忍耐所有艰难,走到这一步,他才发现,仅仅是个开始。
接下来,要走的路,实在太长,太长。
“君上,凤夫人求见。”积福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拘谨。
自从鹿鸣台回来后,君上就称重伤免朝,每日,只让一些有要事相禀的大臣到辉宸宫见驾,其实,谁都知道,君上的伤,仅是轻伤,然,这帝王的事,谁又能明着说呢?
他们做奴才的不能,各宫的娘娘明知是托辞,亦不能,仅能看着这月余,君上独自宿辉宸宫,却莫奈何。
前几晚,澈贵姬来此,君上都不见,今晚,一直避世的凤夫人,也熬不住了么?
他拘谨地禀着,殊不料,里面,竟传来百里南淡淡的一声:
“传。”
积福一愣,忙开启殿门,躬身:
“娘娘,请。”
慕湮身着一袭浅水粉的纱裙,手里端着一碗甜羹,她的发丝并没有盘起,只梳了最简单的环髻,任何钗环都未用,包括脸上,都是淡扫蛾眉不着一点胭脂。
“君上,这是您爱用的甜羹。”她轻声,奉上这碗甜羹。
百里南坐在倚窗的竹塌上,殿内笼的冰块因着寂夜的灼热发出‘咝咝’之声,一如谁的心,也在这般无望地煎熬。
她不想是她的。
而,她知道,是她的。
“搁着罢。“百里南倦懒地道。
这份倦懒却正是她难以忍耐的。
“君上。”她将托盘搁竹塌旁边的几案上,她的人,顺势跪伏在百里南的膝前,她凝着他,试图从他平静无波的眼底看到些什么。
只是,那里,除了平静,依旧仅是平静,连着她的身影,却被那一泓无垠的平静吞噬得再无一丝的踪迹。
她怕的,就是这个。
结局卷 夔龙锁绮凤 醉卧君怀笑 【12】
“呃?”百里南低低应了一声,却并没有抚上她的发髻。
慕湮的下颔抵在他烟水蓝的衣襟上,他的衣襟很柔软,只是,柔软下,她清楚那份坚硬。
“君上,臣妾那晚提前离席--”
她还是要提起那日,她清楚,他和她之间,自那日开始,就变得更为微妙了。
“那晚,是湮儿不胜酒力才离的席,朕,知道。”百里南顿了一下,方启唇,似乎,对那晚的事需要回忆才能想起来。
可,她清楚,那晚发生的一切,他必是和她一样,记忆犹深的。
谁,都不会淡忘。
“君上,臣妾以后,再也不会饮不该饮的酒了。”这句话,她说得很柔,很软,只希望这份柔软,他能感觉到。
“饮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若醉了,记得回来的路,就好。”他缓缓道,手,终于抚上她的发髻,轻轻一拨,她的金簪握于他的手心,她如瀑的长发便倾斜下来。
一直倾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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