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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零心里突然觉着一阵酸楚。黎明之前,距离此处不远的地方,还是一片杀戮的毁灭天地,而片刻之后,眼前已经是安稳的平凡俗世。百姓安居乐业,岁月安静美好。也许做一个平常的百姓比做一个使徒更加幸福吧。就像以前的自己一样,在福泽镇做一个驿站里面的店小二,每天看着来来往往的过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空闲的时候和村里的几个年轻小姑娘打打闹闹,也挺幸福。
麒零转过头,看了看此刻正望着脚下的【雷恩】发呆的幽花,她的目光里滚动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悲痛。麒零看着有点心疼,低声安慰她:“没事儿,我们马上就到家了。我送你回去。你和家人团聚吧。你妈妈爸爸正在等你呢。”
“我妈妈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死了,”天束幽花抬起头,两行眼泪滚出眼眶,“而我父亲在我出生之前就失踪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直到他刚刚死的时候,我都没有见过他。”
“你父亲?”麒零惊讶地回过头问。
“嗯。你应该已经猜出来了吧,【永生王爵】西流尔,就是我的父亲。”天束幽花眼眶里的泪水,在冬天的寒风里,在她眼角凝结成一颗小小的雪片冰晶。
“我没有猜出来……我完全没想到……”麒零看着幽花,此刻他终于理解到了为什么刚刚她会奋不顾身失去理智地冲出【女神的裙摆】的保护范围,不过,麒零脸色一变,突然想起,“但是不对啊,你说在你出生之前,西流尔,也就是你父亲就失踪了,那你身上的灵魂回路……那是谁【赐印】给你的?”
“我父亲并没有直接对我【赐印】,他把灵魂回路直接刻印在了我母亲的身体里,我母亲在怀上我的时候,她的子宫和胎盘以及脐带上面,都已经密密麻麻地建立起了一套完整的属于西流尔的灵魂回路。而从母亲子宫里发育长大、最终成形为胎儿的我,身体上自然也形成了这样一套完备而齐全的带有【永生】天赋的灵魂回路。”天束幽花望着海岸远处,那座属于她的家族的恢弘的塔楼群,目光里带着悲痛,也有一丝怨恨。
“但是不对啊,刚刚特蕾娅不是说,鬼山莲泉成为了新的【六度王爵】么?”麒零疑惑地看着天束幽花,“我记得银尘和我说过,一个王爵是不能同时对两个人【赐印】的,除非他的使徒死亡,他才能重新对第二个人【赐印】……”
“我母亲其实就是我父亲曾经的使徒,她在孕育我的时候就明白,在我不断成形的过程中,其实就是在不断掠夺她的灵魂回落和生命力,我出生的时候,其实也就是我母亲死亡的时刻……所以,西流尔的【使徒】早就死了,我其实并不算是真正的使徒,在我逐渐长大的过程里,渐渐地就发现了这一点。我的魂力也好,或者我对魂兽的捕捉也好,甚至是我继承的天赋,都是残缺的,比如在沙漠、戈壁等完全干涸的环境里,我身体的愈合能力和其他的人几乎没有区别……完全无法和其他的使徒相提并论,甚至有时候,我们家族里杰出的魂术师,都能胜过我……”
麒零看着天束幽花挂在脸上的结冰的泪痕,心里突然觉得她比自己还要悲惨。虽然自己从小没有父母,但是至少还有银尘关心照顾自己,而幽花,从小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关心过她。连她的父亲,也是她的王爵,在死的时候都没有见她一面,还把王爵这个至高无上的荣誉,让鬼山莲泉——这个他从未谋面的使徒继承了。
“我们先去吃点儿东西吧。”麒零转过头,换了话题,然后牵引着【苍雪之牙】,往海岸边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降落。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
天空里一道炫目的白光,仿佛流星般往海洋中的一个岛屿降落。光芒拉动着长长的光尾,沿路飞散出无数柔软的羽毛绒花。
当光芒带着飓风降落在岛上的时候,无数拉长的光线旋转流动,巨大的双翅将周围茂密的参天大树吹得猎猎作响。转眼,巨大的鸟身突然爆炸分裂成呼啸的光线,然后刷刷地旋转卷动进一个风眼,转瞬消失在鬼山莲泉的耳朵下方。
银尘和鬼山莲泉站立在这块森林中央的小片草地上。
鬼山莲泉的脸色苍白虚弱,刚刚那场大战几乎消耗光了她所有的魂力。而这并不是主要了,对莲泉来说真正致命的打击,是鬼山缝魂的死亡。莲泉靠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坐下来,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挺拔而冰冷的银尘,用虚弱的声音说:“你让我休息一下,等我恢复了体力,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说完,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
银尘看了看她,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走向莲泉,抬起手朝她挥舞了一下,一个银白色发亮的【阵】在她的脚下旋转而出,持续转动的光芒里,无数金黄色的魂力碎片从地面上升起,不断地补充进莲泉的体内。
“谢谢。”莲泉睁开眼睛,看着银尘,完了又重新闭上,仿佛沉入了睡眠。
银尘面无表情的冷漠面容下,其实是惊涛骇浪般的惊恐。
就在自己刚刚制作出【阵】,帮莲泉补充魂力的时候,他感受到了此刻莲泉体内不断孕育生长的灵魂力量。刚刚被西流尔种植进去的【永生】回路,经过了初期植入身体里的排斥阶段之后,此刻,已经和莲泉的身体融合成一体,巨大而蓬勃的魂力仿佛汹涌的河流不断在大地上开凿冲刷出新的支流,她的身体在不断地毁灭,同时又在不断地重生,仿佛一个毁灭了的大地正在被重建。而且,随着鬼山缝魂的死亡和西流尔的死亡,存在于鬼山莲泉体内的两套回路瞬间变成了四套,这种爆发性的魂力激增正是鬼山莲泉感觉疲惫的原因。但是,银尘非常清楚,当她体内的灵魂回路重新建立完整,两套王爵的天赋和力量彼此共存于她的体内时,她将拥有多么可怕的力量,这是一种接近神或者说接近怪物的力量。
看着面前面容苍白虚弱的鬼山莲泉,银尘心里充满着未知的恐惧。也许这将是一股维护亚斯蓝帝国的崭新力量,也可能,这将是一股足以毁灭亚斯蓝的力量。
莲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皎洁的月光从茂密的树冠顶部仿佛晶莹的碎片般洒在地上,风吹动树叶,光斑四处游动,银尘那张冰雪雕刻般的精致面容,此刻就笼罩在这样一片星星点点的光芒里。
鬼山莲泉站起来,发现身体的力量已经完全恢复了,不及如此,她明显地感觉到体内的魂力远远超过了之前的水准,她运行了一下身体里的魂力,一个崭新的爵印从自己右肩膀的后方清晰地浮现出来。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事情的经过了。”银尘的声音从夜色里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仿佛露水般的凉意。
鬼山莲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事情最开始,是发生在【深渊回廊】里。那个时候,我和哥哥正在【深渊回廊】深处,尝试着驾驭更大范围的魂兽,我们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实验里,不断地挑战着我们天赋的极限。那天我们走进【深渊回廊】的时候,起了特别大的雾,也就是在那片巨大的浓雾深处,我们发现了……”
银尘看着突然停下来的莲泉,他轻轻地接过她的话。“……【白银祭司】?”
“是的,我们发现了【白银祭司】,”鬼山莲泉的目光闪动着一片摇曳的光芒,仿佛无数回忆里的画面在她的眼睛里浮动,“起初,我们也不相信那个仿佛水晶般纤细脆弱的小男孩儿就是【白银祭司】,直到他讲出所有我们和【白银祭司】曾经发生过的对话,甚至有一些最秘密的、没有任何外人知道的事情,他也非常清楚。那时,我们才开始相信了他的话……”
“但是,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是半信半疑,因为有太多不可思议的地方。比如他为什么会突然从【心脏】的水晶地面里出来,出现在【深渊回廊】里?如果他真的是【白银祭司】,那么现在躺在【心脏】里的又是谁呢?这些他都没有解释,但是,他告诉了我们一件事情,我们就对他再也没有任何的怀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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