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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出书版)(99)



海兰凝睇一眼,道:“纯妃姐姐有所不知,这个花本是要用彩绢裁剪了才最好看的。只是如今不能罢了。”

纯妃悄悄向外看了眼,点头道:“这也太糜费了,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又是一顿训诫。”

海兰轻声笑了笑,扯着纯妃身上新做的一件玫瑰紫飞金妆缎狐肷氅衣道:“如今皇后娘娘之下便是慧贵妃和纯妃姐姐您了。您又有着两位皇子,地位不同寻常,穿得好些用得好些,旁人自然是奉承的,有谁敢说什么呢。”

纯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顺势将手上一串玛瑙赤金九环镯推到了她手腕上,亲热道:“若没有妹妹劝本宫为了三阿哥冒险一次,本宫哪里有今日与三阿哥共聚天伦的欢喜,又哪里有封妃的好日子呢。”

海兰悄声笑道:“纯妃姐姐这也值得说,便是见外了。”

两人看着嬿婉陪着大阿哥和三阿哥与几个乳母在廊下嬉闹着玩耍。却见皇帝正好过来,笑着道:“朕走到哪里,都是钟粹宫最热闹,远远便听见笑闹声了,朕听着就觉得高兴。”

纯妃与海兰忙屈膝道:“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虚扶了二人一把,笑道:“海兰,你也在。”

海兰笑盈盈望着皇帝,目中秋波流转:“皇上喜欢热闹,就不许臣妾也来羡慕一番热闹么?”

纯妃笑道:“海贵人这是羡慕臣妾有个孩子了,说来海贵人若是也能生个皇子便好了。皇上说是不是?”

皇帝的笑意中含着几分欷歔:“朕何尝不是这样想,孩子是越多越好。圣祖康熙爷子嗣繁盛,咱们皇室也能跟着兴旺起来。”

皇帝看着三阿哥跟着大阿哥玩得起劲,便道:“只是热闹是好的。三阿哥如今也四岁了,是该好好认些字,别一味只是贪玩,连带大阿哥也不好好读书了。”

纯妃听皇帝这句话分明是有几分不愉之情了,正要替儿子分辩几句,却见嬿婉盈盈施了一礼,道:“回皇上的话,大阿哥说,三阿哥刚回到纯妃娘娘身边,母子兄弟间难免疏离,所以下了学便陪着三阿哥玩耍,也增兄弟之情。而且三阿哥如今可乖巧呢,大阿哥在屋子里读书温课的时候,三阿哥都跟着身边听着,大阿哥还教三阿哥认字,真是兄友弟恭。”

皇帝喜道:“真的?三阿哥已能认字了么?”

大阿哥牵着三阿哥的手晃了晃,指着钟粹宫正殿内的匾额道:“三弟,那是什么字?”

三阿哥好奇地仰起头来,看了一会儿道:“温和。大哥,是温和。”

纯妃原当三阿哥一字不识,一颗心提得紧紧的,正暗怨大阿哥竟挑了那么难的几个字给儿子认,却不想匾额上“淑慎温和”四字,儿子却能认识两个,也不觉大松了一口气。

“从前大字不识,如今能认两个,已经是不错了。”皇帝含笑,伸手抚一抚大阿哥的脑袋,“好孩子,不愧是朕的大阿哥,能教养幼弟,用心向学。”

大阿哥忙跪下道:“皇阿玛明鉴,不是儿子用心,而是觉得三弟其实资质聪颖,只是以前阿哥所的嬷嬷乳母们太过宠爱才会认字识物太晚,所以想自己多教教三弟,以尽大哥的责任。”

纯妃十分欣慰,亦笑道:“大阿哥纯孝友爱,实在是诸位阿哥的表率。”

大阿哥牵过皇帝的手道:“不过皇阿玛,儿子近日读书有几处不明,可否请皇阿玛指教,教教儿子和三弟。”

皇帝大悦,带着两个儿子便往暖阁里去。他正要抬步,却见嬿婉一脸温柔恭顺,仿佛一朵欲绽未绽的小小迎春,娇嫩而羞怯,却带了一抹独占春光先机的小小得意。

皇帝不觉注目:“你是伺候纯妃的?怎么从前没见过。”

嬿婉的声音清澈如山间泉水,娓娓动人:“奴婢从前是在阿哥所伺候的,如今拨来了纯妃娘娘宫里。蒙娘娘不弃,让奴婢专责伺候大阿哥的茶水点心。”

皇帝见她言语得宜,便道:“朕看你挺机敏聪慧,用心伺候着大阿哥吧。”说罢,便带着两个阿哥入内了。

纯妃见皇帝如此欢喜,不觉大松了一口气,道:“阿弥陀佛,皇天保佑。皇上居然不嫌弃三阿哥了。”

海兰笑着宽慰道:“否极泰来。妹妹就说么,只要三阿哥养在亲额娘身边,那一定会好的。果然有姐姐和大阿哥调教着,三阿哥便讨皇上喜欢了。”

纯妃抚着心口道:“本宫也不承想大阿哥这般机敏,想着替三阿哥露这个脸。真是老天有眼了。”

海兰看了看守候在殿门外一身宫女装束却不失清艳容色的嬿婉,笑道:“纯妃姐姐要赏大阿哥,更要好好赏大阿哥身边这个宫女了。若没有她,皇上今儿还没那么高兴呢。”

纯妃一迭声笑道:“赏,自然要赏。可心,去把御膳房今日送来的糖蒸酥酪赏给这个宫女,叫……”

嬿婉乖觉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名叫嬿婉。贱名能入娘娘的尊口召唤,是奴婢的荣幸。”

纯妃愈加眉开眼笑:“可心,便把糖蒸酥酪都赏了嬿婉吧。”

海兰见机忙道:“纯妃姐姐,趁着皇上高兴,您快进去吧,妹妹就先告退了。”

次日海兰往嘉嫔宫中看了四阿哥回来,正携了叶心过御花园,见新开的迎春星星点点闪着鹅黄的星光,掩映在葱茏绿枝之间,果然已经是春临世间了。海兰想着这一冬严寒,本该早些个请江与彬去冷宫给如懿医治风寒的,只是二阿哥早夭,四阿哥出生,宫中的事一桩连着一桩,几乎没有缓过来的余地。如今天气稍稍回暖,也该想办法召这个江与彬入延禧宫问一问,摸摸他的底细。

海兰正想得出神,却听得前头浮碧亭后有人语喁喁,其中一人之声十分熟悉,不觉站住了脚,示意叶心噤声。

一湾碧水如薄薄春绸无声蜿蜒过浮碧亭,潺涴而下。四下里花木日渐萌发出鹅黄翠绿,芳草青郁如茵。隔着丛丛佳木枝丫微叶的空隙,一抹明黄之色意外地撞入眼帘,皇帝只对着身前的青衣宫女道:“朕记得昨日在纯妃宫中见过你,怎么今日你又在御花园中撞进朕的眼睛里。”

那宫女有些怯生生地,道:“皇太后召唤大阿哥去慈宁宫,奴婢伺候完大阿哥送他去了尚书房,便往御花园走回钟粹宫,不是有心要打扰皇上的。”

皇帝笑着托了托她小巧圆润的下颌道:“朕有说过你打扰朕了么?春色撞入眼帘为欢悦欣然之情,朕看你,亦是如此。”

那宫女旋即明白,忙从皇帝的手指底下闪开,含羞带怯,道:“奴婢愚昧,不敢承受皇上如此夸奖。”

皇帝的微笑如拂面的春风,化开含苞的花蕾,催生一树树的花开艳灼:“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嬿婉。”

“嬿婉极好,念来口舌生香。是哪个嬿婉?”他忽然眼眸一亮,带了几分调笑的意味,“南朝沈约的《丽人赋》中说,‘亭亭似月,嬿婉如春。凝情待价,思尚衣巾’。可是从女旁的嬿婉?”

嬿婉眉目间带了薄薄的绯色,好像天边的云霞凝在她细巧的眉目间,依依不肯离去。她似乎有些畏惧,声音虽柔和,却有些克制的疏远,道:“皇上念的诗真好听,可惜奴婢不懂得。”

皇帝的眼里是蓬勃的笑意,他道:“你不必懂得,因为你便是那个嬿婉如春的丽人。你站在朕面前,便是全部的懂得与明白了。”

皇帝似想起什么,便问:“嬿婉,你姓什么?”

嬿婉似提到不悦之事,却不得不答:“奴婢出身汉军正黄旗包衣,母家姓魏。”

皇帝微微一笑,似是宽慰:“魏这个姓普通,像是委曲求全的鬼心眼儿。但是汉军正黄旗包衣,出身也不算很低。”

有难过的阴翳蔽住了她澄澈而清郁的眼:“虽然是汉军旗上三旗出身,父亲死得早,又没有争气的兄弟,实在不算什么好门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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