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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番外(172)



流朱进来笑嘻嘻道:“要是别的奴婢还不知道,怕是在火里头就烧没了。可是舒痕胶是稀罕物儿,奴婢又见瓶子好看,就收起来了,马上就去取。”

眉庄微微含笑,我道:“你看巧不巧,老天爷也诚心不让这疤毁了你的花容月貌呢。”眉庄半嗔着戳了我一指头,自己却也笑了。

流朱很快进来,又道:“温太医来了,要给沈婕妤请脉呢。”

眉庄微笑:“快请吧。”又向我道:“你总嫌他罗嗦,脉也不让人家请了,只叫他看着我。现在可好,日日来烦我。”

我吐一吐舌头,只是不理。盛着舒痕胶的精致珐琅描花圆钵里,乳白色的半透明膏体沁凉芬芳。眉庄拿了嗅一嗅道:“果然是香,一闻便是个好东西。”

正说着话,温实初进来了,对面坐着替眉庄把脉,见我随手把玩着舒痕胶,有意无意地看了两眼,道:“请问娘娘,这是什么?”

我递与他,“去疤用的舒痕胶。”

“哦?”他似乎有了兴致,接过仔细看了又看,又用小指挑了些在手背上轻嗅,我疑惑道:“有什么不妥么?本宫已经用了大半了,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啊。”

温实初的神色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半晌道:“微臣一时也说不出什么,不知娘娘可否允许臣带回去看看。”

我知道他一向细心稳妥,又对我的事格外上心,当即首肯道:“好。请太医必要好好为本宫看看。”

眉庄见我骤然神情严肃,吃惊道:“怎么了?”

我心下惴惴,有莫名的不安和惶恐,总觉得哪里不对了。

眉庄握一握我的手,关切道:“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等下可要去太庙行册封礼了。”

我勉强镇定心神,笑一笑道:“没事。”

然而不及我多想,行礼的时辰却快到了。在太庙中行完册封礼仪,依制要去皇后宫中聆听皇后训导,向帝后谢恩。

正走至半路,忽然流朱“哎呀”一声,道:“小姐,这……”

我低头闻声望去,不知何时,册封所穿礼服的裙裾上多了道寸把长的裂口。我心中惶惶一惊,册封用的礼服形同御赐,怎可有一丝毁损。等下若到了帝后面前被发现,岂非大罪。内务府总管姜忠敏此刻亦随侍在侧,礼服由其内务府所制,出了差错他也不能脱了干系,不由也急得黄了脸。

心中的急惶只在片刻,我很快镇定下来,道:“能否找人缝补?”

姜忠敏道:“册封的礼服是由几名织工以金银丝线织就。所用丝线只够织这一件,现下只怕寻只能再开库房,怕是要大张旗鼓。”

我摇头:“不可。”

时间一点点过去,浣碧道:“可不能再拖延了,误了时辰皇上和娘娘更要怪罪了。”

姜忠敏急的团团转,大冷的天汗如雨下,忽然一拍大腿,喜道:“前两日皇后宫里拿了件衣服来织补,乍看着颇有礼服的仪制,虽不和娘娘身上的很像,但若拿了来暂时换上,应该能抵得过。”

我迟疑:“可以吗?”

姜忠敏道:“那件衣裳样子是老了些,是前些年的东西了,只怕是皇后娘娘从前穿过的,因也没催着要,补好放着也两三天了,想是不要紧。”他轻声道:“眼下也只有那件能抵得过了。”

流朱性急,催促道:“既然能抵得过,还不快去。”

我拦道:“不可,皇后的衣裳我怎可随便穿了,岂非僭越无礼。”

槿汐是宫里的老人了,她见事情紧急,皱眉想了想道:“若是皇后的礼服,那是断断不能穿的,可若是常服,倒也可用来应急,只是娘娘须得向皇后请罪。毕竟娘娘从前晋贵嫔时因日子来不及也用过敬妃娘娘的衣裳,也是有过先例的。”

姜忠敏想了想道:“的确是常服的,而且恐怕是皇后娘娘做妃子时的衣裳,用的是孔雀锦,绣的是翟凤,而不是后服的凤凰图案。”

槿汐松一口气,道:“那也就可以了。”

姜忠敏也不敢差人,自己急三火四跑了去,很快功夫就捧了来复命。

他小心翼翼捧着,那的确是一条极美的外裳,长长拖曳至地,蕊红色联珠对孔雀纹锦,密密以金线穿珍珠绣出碧霞云纹西番莲和青碧翟凤。霞帔用捻银丝线作云水潇湘图,点以水钻,华丽中更见清雅。而观其大小,也正与我合身。

流朱啧啧道:“皇后的衣裳,再旧也果然是好东西。”

浣碧急急为我披上,道:“小姐快些吧,等下皇上和皇后就等急了。”

我顾不得避嫌,匆匆换下钩破的衣裳,披上礼服,坐进翟凤玉路车中。帘子垂下,惟听见背后槿汐一声疑惑地叹息,“怎么这样眼熟。”

我没有闲暇去回味她话中的意思,心中唯想着不要太晚过去。

然而心中亦有一层狐疑,仿佛是哪里不对的厉害,却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许我揣测了。

〖注释:

①申时一刻:下午15点30左右。〗

第十九章 君心半夜猜恨生

昭阳殿深幽而辽阔。

我端正垂手站着地下,半炷香时间过去,却不见玄凌与皇后出来,半分动静也无。

正疑惑着,剪秋笑吟吟自殿后出来,恭恭敬敬福了一福道:“劳累昭仪娘娘久等了,方才皇后娘娘头风发作,难受得紧,此时皇上正陪着娘娘在服药,等下便可出来,请昭仪稍候。”

我和悦笑道:“有劳姑娘来说一声,不知皇后娘娘现在可好?”

剪秋笑道:“皇后娘娘的老毛病了,吃了药就好了。”

我忙道:“如此就好了,但愿娘娘凤体安康。”

剪秋最伶牙俐齿不过,忙陪笑道:“奴婢就说,昭仪娘娘是最把咱们皇后娘娘放在心上的。”

殿中深静,除了垂手恭敬等在殿外的内监宫女,只余了我一个人。

很奇妙的感觉,有一丝的错乱,只属于皇后的昭阳殿,此刻是我一人静静站立其间。奇异的静默。

窗外是雪,残雪未消下的紫奥城显得异常空旷和寂静,皇后宫里素来不焚香,今日也用了大典时才有的沉水香,甘苦的芳甜弥漫一殿,只叫人觉得肃静和庄重。

似乎有脚步声,有人失声唤我:“莞莞。”我转头,却是玄凌,殿中多用朱色和湖蓝的帷帘,他身上所着的明黄衣袍更加显眼。

“皇上……”我轻轻唤他。

隔得远,殿中光线也不甚明亮,沉水香燃烧时有缠绵的白烟缭绕在殿内。隔着这袅袅白烟,我并不瞧得清楚他的神色。只听得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你怎么不唤我四郎了?”

四郎?我有些含羞,更有些在惊诧,在皇后的宫中,虽无外人,可也不好吧。然而他还在追问,这追问里一意以“我”相称。

那是我第二次听见他这样称自己。

于是依依答:“四郎,臣妾在这里。”

他“唔”了一声,向前走了一步,依旧是迟疑了:“莞莞?”

我忽然心惊肉跳得厉害,口中却依旧极其温柔地应了一声,“是我。”

他向我奔来,急遽的脚步声里有不尽的欢悦,昭仪册封仪制所用的八树簪钗珠玉累累,细碎的流苏遮去了我大半容颜,压得我的头有些沉。他紧紧把我搂在怀里,仿佛失去已久的珍宝复又重新获得了一般,唤:“莞莞,你终于回来了——”

他的语中用情如斯。我的心骤然沉到了底,被他紧紧拥抱着,凉意却自脚底冷冷漫起,他抱着的人,是不是我?莞莞?这个本不属于我的名字。

我动弹不得,他拥得紧,几乎叫我不能呼吸一样,肋骨森森的有些疼。这样的疑惑叫我深刻的不安,我屏息,一字一字吐出:“臣妾甄嬛,参见皇上。”

他仿佛没有听清一般,身子一凛,渐渐渐渐松开了我,他用力看着我,眼神有些古怪,片刻淡漠道:“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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