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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下乱臣(59)

作者:诗梳风 阅读记录
但他的说法是:“沙场上刀枪无眼,我可不想让女儿守寡!”

然后一堆兵书砸向他的脑袋让他闭嘴。

在一旁看热闹的沈照渡笑得喜笑颜开。

延光九年,西南动乱,五万靖王军与一万卫所精兵用一年时间剿灭外敌与叛军。

被皇帝亲自召见的只有两名功臣——靖王萧鸾,以及,一名不过十六岁的小百户,沈照渡。

靖王已封无可封,只求皇帝抽出空闲和他这位弟弟畅饮。而沈照渡一踏进金銮殿,他便不再是百户,而是拥有敕造将军府的镇西将军。

下朝后,各路官员争先恐后涌到他面前道贺谄媚,他一言不发将众人推开,以最快的速度跑出重重宫墙,骑上那匹白蹄红马,扬鞭远去。

千钟禄,万户侯,都比不过沈霓对她抬眸一笑。

沙尘滚滚中,他看见十里红妆,沈府张灯结彩,红盖头被玉如意慢慢挑起,沈霓艳若桃李的脸庞在热烈的红影中展露,让他一时看呆,立刻被众人嘲笑。

“喂,还不起来吗?”

脸颊被轻轻拍了两下,沈照渡睁开眼睛,眼前不是红绸龙凤烛,白日的从床侧的窗照在他眼皮上,刺眼而和煦。

蝉鸣冗扰,这是梁州特有的嘈杂。

他起身探头,金丝红裙摆逶迤曳地,停在轩窗下,铜镜前。

沈霓拿起眉笔:“做了什么梦这么高兴,连睡觉都在笑?”说完她想到了什么,瞪他,“不会又是欺负我的吧?”

沈照渡翻身下床,走到沈霓身后将她抱紧:“欺负你的不叫美梦,叫春梦。”

额头被狠狠弹了一下,沈照渡却笑得更欢。

“我梦见我们成亲那晚。”

“可别提了。”沈霓回身把眉笔塞到他手上,“还嫌不够丢脸是吧?”

他们成亲那晚,他被宾客灌得神志不清的,掀开她的盖头就一直傻笑,不停说娘子你真漂亮,要在她脸上亲了又亲,周遭的笑声把她的脸都笑出绯霞。

他单膝跪在凳下,细致地给她画眉:“那是我人生中最值得纪念的一天,哪有什么丢脸。”

“诶,你别画那么粗。”沈霓揽镜自照,转过身倒进他怀里,“现在姑娘们都说小山眉呢……”

手上的眉笔被她夺回去,沈照渡收紧手臂将脸埋进她肩上:“我家娘子花容月貌,画什么眉都好看。”

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

他的美梦,不管路途怎么走,他身边永远都站着沈霓。

何其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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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是沈婳和萧鸾的,然后就可以完结啦~

第57章 番外三 絮果(1)

萧鸾已从赵州回到京城的消息传回颐华宫时,沈婳正躺在美人榻上,她睁开眼睛,刺眼的太阳正悬在飞檐上。

她挥退给她捶脚的宫女,让结璃过来为她梳妆打扮。

可一直等到点灯,她都没有见到萧鸾回来。

“御书房也没在吗?”

小太监满脑袋的汗,摇头:“陛下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都不在。”

沈婳利落起身:“带上点吃食和酒,到荷月榭。”

借着最后一点霞光,抵达御花园时,沈婳看到一抹孔雀蓝垂在湖面上,是萧鸾趴在美人靠上垂落的衣袖。

她拨开珠帘走进榭中:“空腹饮酒不好,先吃点菜吧。”

萧鸾没有理会,举起酒壶仰头饮酒,澄澈的酒液一条线倒进他口中。

“沈照渡死了,沈霓也是。”

沈婳夹菜的手一顿,萧鸾正好回头看她。

一双眼睛死气沉沉,腐朽而空洞,看着她也没有漾起半点涟漪:“听完你高兴吗?”

这两人出生入死,有过命的交情,沈婳不敢妄言。

“阿玉奇逼沈霓毒死他,你那堂妹倒是性烈,二话不说自己把毒酒喝了。”他再次仰头,壶中的酒却见了底,被他随手扔进荷塘中,“你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殉情这么蠢的人?”

毫无感情的大笑回荡在空阔的荷塘之上,凄厉得渗人。

沈婳并不讶异沈霓会自己饮下毒酒,她这个堂妹打小就被保护得太好,没有见识过人心险恶,一点防备之心也没有,在后宫这十年里不知道栽了多少跟头。

然而一次次教训并没有让沈霓强硬起来,反而更加渴求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只要别人对她展露一点点好,她便热烈地想要献出所有。

到底是这深不见底的皇宫把她害成这样,教她软弱,教她认命。

当然,她是最大的帮凶。

但她没有想到,沈照渡会为了沈霓殉情。

不过见色起意,爱意有这般深?深到愿意为了另一个人去死?

命真好啊沈霓,连死都有人陪着。

沈婳走到萧鸾背后,俯身将脸枕在他肩上:“三郎是在为失去知己而悲伤吗?”

“不止。”他握住沈婳垂在他胸前的手,“他说得对,这世间共患难易,同富贵难,他今日没有死,总有一天会死在朕的刀下。”

最后一点霞光烟消云散,萧鸾仰着头:“这些年我和他在尸山血海拼杀,我看似得到了很多,可眼前的路其实已经是下坡路。正如某些老人所言,人的一生能拥有多少东西都有定数,你得到了多出的,必然会丢失从前的。”

“我被封王的那年,我没有母妃了。我攻进这皇宫的时候,我没有哥哥了。当我决定扩大版图,知己也没有了。”

声音因哽咽而顿挫,沈婳的手被握得越来越紧,她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奋力挣脱。

因为有泪眼落在了她的指上。

“婳婳。”

萧鸾突然起身面对她,沈婳来不及收敛稍显呆滞的表情,但像往常一样的嘲笑却没有出现。

“从贤妃到太后,这些年你过得高兴吗?现在得到的都是你一开始想要的吗?”

沈婳张了张嘴,喉咙却好像被堵住了一般,拉扯着让她思绪混乱。

她一开始想要什么?

荣华富贵?母仪天下?

她做到了,并引以为傲。可每个孤独的夜晚,她总会梦到被她害死的妃子满脸血污地爬上无法动弹的她,掐着她的脖子嘶吼着要她下地狱陪葬。

惊醒时,她也想钻进一个怀抱压惊,可她不信任任何一个人,只能自己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等待天际破晓。

夜晚又来了,梦里那些凄厉的惨叫又要将她的耳膜撕裂。

她下意识握紧萧鸾的手寻求庇护,可回过神来又要松开——她不想暴露弱点,更不想一次次被萧鸾无情甩开。

要甩也是她来甩。

“三郎呢?”她故作镇静反问,“现在的一切都是你想要的吗?”

“不。”萧鸾几乎是同时回答,“我的初心和沈照渡一样,是想得到心爱之人,而不是当个孤家寡人。”

他将沈婳拉跌进自己怀中,俯身将她整个人紧抱:“我原本觉得他愚钝,可回头看向起点,其实他才是坚守到最后的那个,我甚至羡慕他有这样的魄力。”

眼泪不受控制地溢满他酸痛的眼眶,萧鸾闭上双眼,低头服软:“婳婳,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能不能原谅我,忘记我做过的错事,永远留在我身边?”

未点灯的荷月榭暗得连彼此的脸都模糊不清,沈婳只感觉气息近了,被惊得微张的嘴唇被温柔衔住。

“避子汤咱们不喝了。我要封你为我的皇后,我的后宫只会有你一个人,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他将沈婳抱起放在石桌上,解开她绑得一丝不苟的腰带与蔽膝,坠落的玉佩玎玲清脆,与逐渐粗重的呼吸声和响。

沈婳摸不准他的话能不能信,但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恨不得一次就怀上萧鸾的种。

就算他突然改变主意要杀了她,也必须顾及她肚子里的亲生骨肉。

怎么听不出她话里的敷衍,萧鸾也没跟她计较。

算计就算计吧,只要她不求死,他什么都可以答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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