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郗看了一眼杨真，说道：“此人名叫崔歆瑞，陛下选中他给殿下做温泉别庄的画工也是很偶然的机会。前月，太后娘娘办了家宴，慎郡王妃因常年抱病在身，于是慎郡王便带了他才过门没两年的侧妃方氏出席。席间，太后提及若是能修好了瑄王的别庄，那后续对行宫ʝʂɠ的修缮也将交给他，这时，方氏便推荐了此人。陛下后来见此人擅画禽鸟，尤其是鹰，惊叹不已，不禁龙颜大悦，想来殿下你喜欢，便下旨让他主持修工，工部辅之。”

“怎么又是慎郡王，他一家子都啥情况啊！”杨真对慎郡王世子本就没啥好感，这一家子人真是怎么绕都绕不开呢？

“待我明日先去刑部看看，那两名唐门弟子的尸首还放在停尸房的冰床吧？”

“少主！你用什么身份去刑部，不行不行……待会儿暴露可就完了。”

杨真抢过萧梓翊手里的密宗，连忙摇头摆手说道。

“这不是有小冯副使嘛，新任刑部尚书又没见过我，更何况现在全世界都知道冯将军是陛下的人，怎么，替陛下来问问瑄王殿下被攀扯的案子有什么问题吗？”萧梓翊有些调皮地抢回密宗，笑着说道。

几人翻看到半夜，并没有找到什么有联系的线索。

翌日，萧梓翊正打算借用冯郗的身份去刑部。

这时，董心忧换上了一身便装，假扮成副使仆从的模样，“我懂医理，他们既是中毒身亡，带上我去看看吧。”

“你，不怕了？”萧梓翊想起之前董心忧没啥心理建设见到了唐志清的尸首的样子，问道。

“我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我怕什么呀？走吧。”董心忧晃了晃手里的配剑，“小冯副使怎么可能不佩戴刀剑呢？”

萧梓翊愣了一下，也就幸好上次在场的都是自己人，要么就是不认得烟雨剑法的人，要不然他身份就暴露了。

曾几何时，他自己都忘了是可以使出那惊鸿一剑的。

“嗯，走吧。”萧梓翊接过董心忧手里的佩剑，与她缓步走去刑部。

建康城，御道北大街。

皇城之中的建康宫城坐北朝南，御道南大街左侧全是三司衙门和六部大理寺等等朝臣办公的地方，右边是从亲疏地位名号由近到远，全是皇亲国戚居住的府邸宅子。

瑄王，作为皇帝最亲近的弟弟，也是本朝唯一一位手握螭吻符的亲王，自然最是尊贵无比，瑄王府就屹立在北大街之首，在皇宫大门外没多远处。

瑄王府门前如今已经安静下来，仿佛前两天发生的事情不存在一样，都府尹好说歹说才劝了死者家属暂时在建康官驿住下静候结果。

御道北大街，刑部。

“冯副使，李大人在正堂等候您。”刑部郎中在四品官员以下，虽然是京官，却很少得见朝中重臣，他正引着萧梓翊和董心忧两人进去，如今骠骑大将军冯却掌管着右翊卫，儿子又是皇帝倚重的暗卫营千户副使，放在瑄王身边，自然是不敢怠慢。

“拜见尚书大人。”两人向李文弼行了礼，李文弼连忙起身迎接两人。

“此处并无他人，殿下请坐，这位是？”

萧梓翊微微惊讶，很快就回过神来，稍作介绍了一下董心忧，“她是我的心腹医士，极其擅长医术药理。”

“殿下的贵体已无大碍？”李文弼给萧梓翊奉了杯热茶，问道。

“已好了许多。李大人与我未曾得见，是如何认得本王的？”萧梓翊放下接过的茶盏，笑笑问道。

“殿下虽未留名，但大中正如何能看到出身贫寒的下官呢，不是中正不公，而是门阀垄断，普通人家根本没有机会呀。若不是有殿下的举荐书，陛下圣恩，下官只怕这辈子都无缘皇都，效忠大梁了。”李文弼微微叹气说道。

萧梓翊想了想曾经的刑部尚书赵明睿，心知李文弼身家清白，为人刚正，且在下乡郡县中屡破奇案，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于是向皇兄推荐破格提拔了他为刑部尚书，外调回来建康。

“既殿下问到，下官便直说了。下官虽未见过殿下，却耳闻殿下身子不好，外人可能不甚了解，但下官听殿下刚刚进来，步息虚浮，却贵气天然。且身旁这位身量娇小，若是冯副使还有他同行的暗卫，想来武功极好，身体健硕，定不会是此状，所以殿下，请恕下官直言之罪。”

“原是如此。李大人观察入微，本王佩服。今日不请自来，又不想惊扰了陛下，所以还烦请大人保守秘密了。”萧梓翊微微拱手说道。

“殿下，请随下官来。”李文弼点点头，亲自带萧梓翊董心忧两人，去了刑部的停尸房。

“此前大理寺的人，还有我们的仵作都对三名死者进行了查验，发现他们死因想象，怀疑是同一种毒物所致，但是却没有在他们的饮食起居，找到类似食物中毒，或者被谋杀的痕迹。”李文弼说着，开了停尸房的门锁。

“没有其它生物咬伤之类的痕迹吗？”萧梓翊和董心忧换好手套面巾，跟着李文弼进去了停尸房。

“并没有发现，因而现在都没找到原因他们是如何中毒的。”李文弼将两人引来尸体停放的冰床边，董心忧取出针包，在一旁的小案上用一个很袖珍的小瓷碗，拿出一个青色小瓷瓶，倒入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像水一样的液体，“公子，让我试试是什么毒。”

董心忧在其中一名死者的手腕，颈部脉络出，分别飞快扎下后，过了一会儿，取出银针，只见银针已发黑，董心忧将银针放入小瓷碗。

小瓷碗里原本清澈如水的液体慢慢变成青棕色，颜色十分诡异。

董心忧接着又倒入另外一瓶棕褐色的药水，小瓷碗过了一会儿又变回清澈如初。

“是蛇毒…可又不完全是…好奇怪。”董心忧对萧梓翊说道，李文弼也点点头道：“仵作也曾怀疑是蛇毒，可死者身上并无被蛇咬的痕迹也无发现是下毒的痕迹，所以很是奇怪。”

萧梓翊仔细查探了一下三具尸首，最终在最后那名修工上发现了三具尸体都有的几乎微不可察的共同点。

“心忧，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萧梓翊指了指几名死者的眼角的位置，不认真看，根本看不到，有淡淡的接近肤色的绯粉。

“这是...颜料吗？”董心忧突然心诚至灵地想到，脱口而出问道。

萧梓翊闻言，连忙取出一旁的验尸工具，一个类似镊子一般的夹勾，在不损伤死者眼睑和眼球的情况下，翻开他们的眼睑。

董心忧靠近细看，拿起透镜放大，只见他们反白的眼球血丝竟然是乌青色的，由于死人血液已经不流通，很多仵作会觉得这是人死后的血块坠积，呈现紫褐色，与现在看着很像，不认真研究根本发现不了。

“难不成毒是通过眼睛，然后进入到人体致死的？”李文弼十分惊奇问道，如此难以想象的杀人方式实属罕见。

“死者为大，我们又不可能将人眼球挖下来试验，更何况这样的方式也着实匪夷所思，并不能轻易下定论。”萧梓翊想了想眉头紧皱说道。

半个时辰后，萧梓翊与董心忧离开了刑部。

“我想再去温泉别庄看看，我们一定漏掉了什么线索。”萧梓翊突然说道，董心忧点点头，表示赞同。

“很快，就是母后的寿辰了......”

董心忧愣了一下，他口中的母后是指当今太后娘娘，曾经的淑妃燕氏。

似乎很少听他提起从前的事，死于宫廷争斗的孝平思皇后，上任烟雨山庄沈燮言，先皇淳平帝，皇太后燕氏，他的兄长们...随着陈年深宫血案，夺嫡往事，与北戎之战，他曾经的光芒，如今都笼罩在了随时会倒下的伤病破败的躯壳阴影之下。

她好像从未靠近过他的世界，不管是从前的过往，还是现在，亦或者是未知的将来，更别说走进他的人生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