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子里有棵桂花树，树上有秋千，树下有小桌，天气不热的时候，薛灵就坐在秋千上面，沈容栖则是在小桌前教小白读兵书。

小白受宠若惊，兰花指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公子，我，我一个阉人也可以读兵书学功夫吗？”

“当然可以，为何不可，有何不可。”

沈容栖去看秋千上的薛灵，薛灵解释道：“小白是我在皇宫里救下的，因为犯了什么事儿我忘记了，反正贵妃娘娘要打死他，当时楼提督和我都在场，我说了一堆都没用，最后还是楼提督说了话，打了几板子就把人给我了，当时叫小白子，但我觉得小白子这名和皇宫断不干净，就改成小白了。”

薛灵晃荡着秋千，道：“挨打是小事，只要命还在就行。”

“嗯，”沈容栖点头道：“我教了小白一些功夫，以后你再出门记得带上小白，他能保护你，应对普通的山匪应该没问题，但若是稍微训练有素的杀手什么，可就得跑了。”

薛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歪头看着沈容栖，“你怎么这么严肃啊，我怎么可能遇到训练有素的杀手。”

“把手给我。”

薛灵乖乖伸出手，沈容栖将一个手镯戴在了她腕子上，手镯是银白色的，小巧精致，上面镶嵌着几颗五颜六色的宝石，像极了薛灵前些日子送给沈容栖的那几颗。

她摆弄着镯子，问道：“这是什么。”

沈容栖站起身立在秋千前面，一只手拖着薛灵白皙的手，另一只手指着其中一颗宝石道：“摁一下这个，这里，这个洞这里，就会有银针出去，银针萃了我自己制的毒，虽说不会致命，但可以使人无力，你好生收着，时刻戴在手上。”

“谢谢你，沈容栖。”

薛灵昂头看着沈容栖，一双眸子灵动的很。

无忧无虑的时光仅仅维持了一个多月，伴随着顾英的来访，沈容栖就知道薛府彻底不能待了。

小院里多了个薛大人薛音尘，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薛灵带着些讨好的语气开口：“阿兄，好兄长了，你帮帮我嘛。”薛音尘板着一张脸，抬起眼皮瞥了薛灵一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这是我能帮的事么，我很忙，别给我没事找事。”

薛音尘对着沈容栖颔首，语气疏离且客气，“顾总尉目前就在我府上，尚且不知公子在这里的事，令妹年纪小不懂事，还望公子见谅。”

沈容栖道：“多谢薛大人。”

没把他第一时间供出去，沈容栖觉得已经是个好消息了，就是想不明白顾英来访炔州城总管的府邸做什么，总不能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兄长，你就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薛灵可怜兮兮的抱着薛音尘胳膊不松手，企图换来自家兄长的心软，“他没地方去，他真的没地方可以去了。”

“我会给他足够的盘缠，”薛音尘道：“顾英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在皇宫里想必已经知晓，这位公子和顾英有过节，我奉劝你别蹚这趟浑水。”

这些话薛音尘当着沈容栖的面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沈容栖脸上虽然没什么太大变化，但薛灵到底年纪小，藏不住情绪，她眼睛红彤彤的，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沈容栖及时开口道：“郡主，我也该走了，天地这么大，多出去看看，总会有我一席之地的。”

薛音尘没说话，很满意沈容栖的识时务，他喝口茶，看着身边的小妹吞吞吐吐半天，最后吐出一句：“你别叫我郡主，说好了叫我瑶瑶。”

薛音尘瞬间就变了脸色。

沈容栖尴尬的轻咳一声，提醒道：“郡主，不可。”

“有什么不可，从你舍身坠崖救我开始，我……我……我就……”

到嘴边的话薛灵怎么也说不出来，沈容栖和薛音尘对视一眼，前者一言不发，后者严肃开口：“胆敢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薛灵，你是糊涂了吗。”

“阿兄，我是认真的！”

接下来就是兄妹俩人之间应该说的话了，沈容栖站起来，想告辞的时候忽然听薛灵开口：“我心里其实——”

“郡主。”

“妹妹。”

两人同时开口打断了薛灵的话。

第八十五章 尽是寒凉

薛音尘道：“薛灵，你以为你装的很好吗，今日顾英一见到你，你的眼神就已经出卖了你自己，别说我看出了端倪，他顾英看你一眼就知道你藏了他的人。”

沈容栖出声反驳：“不是他的人，是他要弄死的人。”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我只知道，没人能得罪那位监察司总尉，这位公子，我的妹妹我会照顾好。”

“那便多谢。”

薛府是必须离开了，夜色落幕，沈容栖穿着来时的那件红衣，牵着胖了一圈的红棕马在后门碰上了眼睛红肿的薛灵。

薛灵似乎等了许久，灯笼里的蜡烛都燃了一半。

沈容栖揉了揉薛灵的脑袋，温柔一笑：“别伤心了，伤心做什么，我都要去闯荡江湖了，应该替我开心才对。”

“我舍不得你。”

沈容栖低头沉思两秒，道：“这几十天我过的很开心，很感谢你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容身之处，但我终究是要离开的，就算顾英没有来访炔州城，我也是会离开的，瑶瑶，以后这个名字不要随便告诉外人。”

“可我觉得你不是外人，沈容栖，其实我——”

“瑶瑶，你是郡主，你温柔尊贵，你万里挑一，日后前来求亲的人必定会踏破薛府门槛，”沈容栖打断薛灵的话，继续道：“我只是一个欺上瞒下男扮女装的小人，随时项上人头不保，如今更是到了连家都回不去的地步，就连流浪都要隐姓埋名去流浪。”

沈容栖轻叹口气，静静注视着面前温柔可人的小姑娘。

薛灵眼睛红的跟个兔子似的，主动张开双臂环抱住了沈容栖的腰身，沈容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推开，最后还是默许了。

若是不出意外，两人今后都不会再相见。

“沈容栖，为什么叫容栖，你的名字是什么含义，”薛灵突然问道。

“择木而栖，大概是想让我有一个家吧。”

薛灵的头正好埋在沈容栖胸口，沈容栖垂眸，温柔笑了笑，“瑶瑶妹妹，日后你风光出嫁，我一定会来的。”

“我说两位，该松开了吧。”

薛音尘不知何时出现在后门，一身黑衣险些融进夜色中，“我妹妹还未出阁，你就这么抱着她，是否有失君子风度。”

薛音尘的声音带着些许慵懒，他冲着薛灵扬扬下巴，一脸的鄙夷：“以后出门别说你是我亲小妹，大半夜抱着个男子成何体统，他若是你夫婿就算了，关键他还不是，你盯着我看干什么，还不快给我过来。”

沈容栖瞥了一眼薛音尘，垂头摸摸薛灵的脑袋，柔声开口：“去吧。”

薛音尘冷笑一声，大步走过来握住薛灵的手腕将人拽到了一边，薛灵撇撇嘴，道：“阿兄，我喜欢沈容栖。”

说完扭头看向门边的红衣少年。

沈容栖正好牵着红棕马往外走，闻言愣了一下，但脚步没停，趁着夜色彻底离开了薛府。

今晚的月光不怎么亮堂，但还算清明，沈容栖手里牵着马，嘴里叼着草，晃晃悠悠吊儿郎当的在林子里穿梭。

“唉，马儿啊马儿，真没想到，最后还是你陪着我，等明天天亮了，咱们出了炔州城，我给你整点好吃的，不过这些日子你的确胖了不少，一会儿不会跑不动了吧。”

沈容栖宠溺的摸摸马头，马儿晃了晃尾巴，沈容栖余光瞥见不远处人影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沈容栖道：“马儿啊马儿，我不能陪你出炔州城了，你自己走吧，快走。”

他拍了马一下，红棕马往外跑了两步，结果又返回来了，沈容栖皱皱眉，催促道：“回来干什么，你走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