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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斩桃花(270)
作者:隔江人在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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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房自然是瓶瓶罐罐妥当齐备的,奈何林沉玉久疏庖厨,光是洗菜淘米就弄的满身水渍,更别说各式各样的珍馐调味,她完全不认得,只得按着菜谱一步一步找寻。好容易进行到烹饪,开始手忙脚乱。
“油下了,冰糖在哪里?”
林沉玉翻箱倒柜,没翻出来冰糖,倒是翻出来一瓶细细密密的白糖。她灵机一动,这两味道大差不差,又都是糖,不通用都说不过去呀。
遂往锅里倒了进去。
“下一步,八角在哪里?”
林沉玉又开始翻箱倒柜,却寻不着八角,而锅里的糖已经发出焦灼的气息了,她又灵机一动。
刚才拿药的地方,好像看见过八角。
她匆匆跑去药柜,拿了几个八角丢进锅里,好容易把肉翻炒的像模像样了,又听见一阵尖锐撕鸣———
哎呀,忘记看火,药煮糊了!
*
一阵兵荒马乱,厨房好似遭了贼般混乱,瓶瓶罐罐开了一桌,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总算是熄火了。
林沉玉鬓发被烧焦了一小缕,卷卷地挂在耳边,她狼狈的擦擦脸上的尘灰,端着新鲜出炉的药和菜肴,走到了顾盼生面前。
她莫名有些心虚。
顾盼生被她拍醒,看见眼前的食案,也愣住了。
一碗散发着糊味的药汤,一盘一看就没有炒熟的豆角,一盆散发着诡异气味的红烧肉,还有一碗煮成稀饭的米饭。
林沉玉心虚更甚,她把筷子递给顾盼生:“爱吃不吃,不吃就喊人来做。”
顾盼生深深看了她一眼。
“师父给我做的,我怎么会不吃?”
不知道是不是林沉玉的错觉,她总觉得顾盼生看向她眼里,流露出一种近于悲凉的哀意。
他强撑着身子坐起来,青丝摇乱遮人半面,自丝发缝隙透出他如花醉红的颜色来,他轻轻扣了扣玉白额头,强迫自己提起精神来,红唇含笑,斜眼看她。
他似乎连正眼直视她的勇气都无,眼眶隐隐见了泪光:
“师父当真要这样吗?我们之间真的一点余地和情意都无了吗?”
林沉玉总觉得氛围有些沉重,可她不明白,只是烧个饭菜熬个药,为什么顾盼生就跟看见了洪水猛兽一般。
她冷着脸:“爱喝不喝,又不是毒药,吃不死人的,你怕什么。”
顾盼生轻笑,眼波流转,哀中带笑:
“在我面前,永远不必撒谎,师父。”
额头轻轻蹭了蹭林沉玉的手,他叹息:“一剑就能解决的事情,倒劳师父费心了半日,师父如此用心,朕自当含笑承恩。只是我走了,师父好好照顾好自己。”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你要去哪里?”林沉玉蹙眉。
可她话音未落,顾盼生已经将那药汤,一饮而尽。
林沉玉见他喝了药,才放心下来。始觉自己脸上油腻不堪,想去洗把脸,转身要走,却被顾盼生拦住。
他眼里泪已干,仰着头,阴沉沉的瞳孔猛缩起,死死盯着她:
“师父急什么?就最后一段路了,你都不愿陪我吗?”
林沉玉扶额冷笑:“我看你真是烧糊涂了,好好吃饭,我去给你找点水冷敷额头……”
她转身就走,再也不理会他。
*
半晌后,她洗完脸换了衣裳,打水归来,推来门。先看一眼食案,所有菜饭全都吃干净了,连汤都不剩,真是如饿死鬼一般。
“起来,给你冷敷——”
没人理会她。
林沉玉皱眉,看过去,却见顾盼生倒在床上,面色灰败,一丝活人气息都无。
她探了探鼻息,吓的魂不附体。
好像快没气了!
手中盆啷当坠地,溅起来一地的水:“来人!”
*
宫门外的地面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颗脑袋从地里窜出来,女子甩甩头上的尘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这里就是皇宫吗?穿山甲,太漂亮了!”
她爬出来,拍拍手:“咦?宫里怎么没有人?听说宫里侍卫一个赛一个英俊,我还想见识见识呢,肯定比你好看的多……”
身后少年温吞开口:“昨天给你搞到了一箱子黄金。”
美人蛇从善如流的改口:“那些侍卫哪里有你好看呀!”
他们身后爬出来一位面色阴沉的青年,他脸上带疤,丑陋不堪,一身宫廷侍卫打扮,冷着脸打量四周:“你们聊,我去找,你们接应我,以猫叫三声为信号。”
不是别人,正是林沉玉的兄长,林浮金。
他不信他的妹妹真的如皇帝所言死了。顾盼生那狗贼,阴险狡诈,劣迹斑斑,之前把她妹妹骗的那样惨,现在他的话,他半句都不信。
更何况他,听说了最近帝王的异常,先是遣散后宫侍者,又是最近早朝时精神不振,频频困倦。他大胆猜测,妹妹一定是被他偷梁换柱,囚禁在了深宫里。
他一想到妹妹在宫中,被枷锁束缚,过的暗不见天日的生活,整日以泪洗面,就心痛如绞!
没走两步,他忽然听见妹妹熟悉的声音:“快来人!来人!”
妹妹一向是老成持重的人,很少如此失态,哪里这样惊慌失措过?一定是深宫将她磋磨的精神失常,才如此的。
林浮金想至此,心下更恨,操着刀就往声音方向找去。
一脚踹开门——
屋里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喜的怪味。帝王被铁链捆缚住手,死死绑在床上,毫无生机,仿佛任人摆布的玩偶。
而他的妹妹,拼命拍着顾盼生的背,用筷子搅着他嘴里:“快吐出来,吐出来!”
林浮金:?
穿山甲呆呆道:“你不是要救妹妹吗?怎么我看好像皇上才是那个需要被救的人?”
美人蛇瞅着铁链,啧啧道:“玩挺花。”
林沉玉双眼含泪,无助的看向哥哥:“哥!我好像把皇上弄死了!”
林浮金:……
*
他死了吗?
应是死了的,他本就病弱,那一套连环毒下肚,神仙也受不住。可可为什么眼睛能睁开?为什么还叫他看见这般残忍的景象?他眼里一切都是朦胧的,浓墨重彩的天花板虚成一团彩雾,杨柳融进天色里,唯有她的身影,那样清晰——
倚着栏杆,半侧着身,和一个高大的侍卫亲密的说话。
那男人声音低沉:“中药熬糊了是有毒的;豆角没炒熟也是有毒的,还有那碗红烧肉,你怎么想出来把莽草当成八角的?虽然长得像,可莽草是有剧毒的啊……”
林沉玉声音闷闷的:“抱歉,我错了。”
顾盼生差点没冷笑出声来,抱歉?这个时候知道抱歉了?毒杀他的时候怎么那么冷漠,瞧瞧他师父多有礼貌,杀了人还说句抱歉,多可爱,多真挚,他恨不得亲一口!
反正他现在已是鬼了,亲一亲又不会被发现。他悄悄的下床,靠近她。
“啪!”
“春天哪里来的蚊子?”
他右脸又挨了一下,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头嗡嗡嗡的疼。林沉玉余光扫到他,震惊的收手,把倒在地上的顾盼生扶起来:“你醒了,你还好吗?”
顾盼生死死盯着那个侍卫:“他是谁?!我还没死呢师父!”
“侍卫”回头,同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顾盼生瞧见是林浮金,紧着的一口气终于掉了下去,他朝他笑,虚弱的喊了句兄长,便攥着林沉玉的手,昏死过去了。
林沉玉无助的抱着顾盼生:“哥,陛下好不容易醒了,怎么又被我整死了?”
林浮金:……
*
林沉玉做主,把宫人们全部召了回来,请太医来看诊,皇上沉睡了整整三日,终于是从鬼门关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