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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斩桃花(211)
作者:隔江人在 阅读记录
他们俱有些疲了,也许是死亡当头,平时你死我活尔虞我诈,这时节他们倒平和了起来,围坐在了一处聊了起来。
*
又聊了会,林沉玉打了个哈欠,疲倦的闭上眼。顾盼生将外袍铺在地上,坐在边沿,拍拍大腿笑:“来,躺在衣裳上,我这儿给你当枕头使。”
林沉玉瞪他。
顾盼生眉眼流转,用肩膀蹭蹭她,俯身低语道:“更亲密的物什你都用了,还害羞这个做什么?躺着吧躺着吧,我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是你的,想怎么用怎么用。”
林沉玉要打他,他伸过右脸,笑向她言:“适才你打过左脸了,打的可好,可不能偏心,右脸来一下才好。”
林沉玉叹口气,只瞪了他眼就放了手。
他倒是越发赖皮了,可偏生她就无法治他。
顾盼生强硬的拉着她躺下去,叫她枕了上去,他垂眸看着腿上躺着的人,她也仰着头看,撞见他含情目里,她顿觉别扭,别过眼去,冷不防瞥见萧匪石。
萧匪石枯坐在旁,隔着几步的距离,也一动不动的在看着她。
他并没有有意看她,只是想事的时候,不自觉的便看向了她。
林沉玉:……
这谁睡得着啊?
顾盼生伸手轻捂住她的眼:“无事,睡吧。”
他冷眼看萧匪石,并不言语,萧匪石也识趣,他冷淡的挪过身子,离他们更远。
这会,烛火终于眷顾他了,懒洋洋的将他的孤影透到墙面上,他怔怔的望着墙面。
林沉玉依着顾盼生,萧匪石也并不孤单,他对影而坐,也算双人。
*
迷迷糊糊偎了会,林沉玉忽感觉有些寒,她瑟缩了片刻,睁开眼。
“冷吗?”
顾盼生做势要抱她,被林沉玉一把推开,睡醒后她又翻脸不认人了,她摸摸鞋尖,有些湿润,是水气。
哪里来的水气?
她又沿着地四处走,终于发现了水气来源,东南角的土壤,湿了一片。他们进来时明明检查过,四周都是干的,是一丝水都无的。
林沉玉拿起那龛笼的残片,忽挖起来土来,这土内部是硬的,可挖了几下后,她惊喜的发现,越往外的土,越软越松,越是湿润。
“外面可能下雨了!有水顺着山沟渗进来,我们这里可能离山口不远,语气坐以待毙,不如来试试看能不能挖出去?”
她惊喜的回望,看向两人。
萧匪石微怔,顾盼生先走上前,夺走林沉玉手里的残片,挖了起来。哪怕是唯一的希望,也不可放轻。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海东青百无聊赖的半瘫在石上,打了个哈欠,他单手挠头,对着旁边的燕洄道:“你确定这里劳什子非人间是兰若寺的出口?”
燕洄点头,睫毛频繁微眨,难遮掩眼底疲倦,他坐马背上,叹口气:
“另一个姓燕的四方打听,大致可确定就在这,这座山四处山道我都安置了人,一旦出现异动,便能发现。”
他声音一顿,冷笑:“若今日他们再不出来,明日,爷便要破山,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海东青嗤笑一声,并不说话,想起来林沉玉她就牙痒痒。他们千万阻挠,结果她一声不吭跑去兰若寺了,还把他当朋友吗?
等她出来了,他一定要痛骂她一顿!看她还敢不敢以身试险!
忽的,他听见什么声音,窜了起来,贴着非人间的石壁,往中间看下去。
黑咕隆同看不清,他大吼一声:“姓林的!”
“哎!”隐约有人回了句。
海东青眼睛一亮,早把骂林沉玉的豪情壮志扔一边的,他趴着往下巴望:“这里这里!赶紧的过来,从这里爬上来啊!”
非人间的石壁裂缝极为狭窄,可也能勉强容纳一人通过,燕洄一脚踹他屁股上:“让开,我来。”
他对着裂缝里笑:“你别急,小心受伤了,这非人间石壁很窄,我给你递绳子下去,你慢慢爬!”
里面隐约传来林沉玉的笑声。
海东青怒目而视,他才不服燕洄,这存心显摆自己的家伙,居然瞒着他带了绳子来救人,不告诉他。
他一狠心,朝石缝里喊:“你别用他绳子,老子下去找你,姓林的,你原地不许动,我背你上来!”
说罢,朝石缝里跳下去。
“小心!”燕洄惊呼。
“小心!”林沉在地下也看傻了。
一阵沉默,乌鸦嘎嘎的叫着,盘旋着飞走了。
海东青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他跳到一半,被狭隘的石壁夹缝卡住了。他愤恨的看着自己饱满的胸脯,气的一鼓一鼓,上去也不是,下去又下不去,给他卡这里,算什么道理?
林沉玉在石壁缝底下,看着他扑腾的脚,幽幽开口:“那你倒是下来啊。”
燕洄笑的前仰后合:“林沉玉我告诉你,他哈哈哈哈,他胸太大被卡在石缝里了!”
林沉玉:……
这两个人真是,无论什么时候,总能给她整出些笑话了。
*
燕洄嘲笑够了,才把海东青拔出来,他继续去拉林沉玉,他一边扯着绳子,一边拉住那人的手,往出来一带,笑着絮絮叨叨:
“姓林的,我为了找你可是封山锁门,费尽心思,这下你出来,可欠我一个人情了,你可得想想怎么补偿……”
那人施施然站立,拍拍衣袖,站定时不威自怒。纵尘土满面,难掩他骨子里那冷峻杀气。
燕洄的笑僵住了,他迅速甩开手,掐了下自己的胳膊,又回头朝海东青僵笑:“海东青啊,我好像是不是见鬼了啊?”
督公不是死了吗?!怎么又从石头缝里出来了!
第131章
燕洄对于萧匪石的感情是极为复杂的, 对他的印象也是。
初遇时他已是钦差使,面沉眼邃,严苛无情;大家在背后议论他为阉宦, 在他人前却卑躬屈膝。他便知萧匪石是个矛盾的人。
他又尊贵, 又卑劣。
后来在宫里,燕洄才知,他身上的矛盾远不止此。
嫔妃遇害,帝王震怒,斥责萧匪石管禁不严, 二十道铜鞭,将他打的皮开肉绽。
正是三月, 萧匪石养病, 每日居家便只着轻袍, 单薄里略带少女的温婉,他来寻萧匪石, 隔着修竹瞥见他,许是刚沐浴完,长发柔柔湿湿的披散着, 倚着栏杆看花。
花间有蝶,停在他指尖。
隔壁有歌女靡靡之音, 隔墙可闻:
“六张机。行行都是耍花儿。花间更有双蝴蝶,停梭一晌, 闲窗影里。独自看多时。 ”
萧匪石看着蝴蝶, 听着歌谣,他的眼难得的柔了下去, 好似怀春少女——不,那一刻他就是女人。
他伸手, 将碎发别到耳后,露出来未愈合的耳洞。
*
他是贵人,也是贱人;是恩人,也是仇人;是男人,也是女人。
燕洄看着眼前的萧匪石,面色复杂,原以为他是个死人了,没想到还是个活人。
他单手按在了腰间宝刀上,可下意识的,膝盖便一软,险些单膝跪了下去。
深刻如骨髓的臣服,不是一朝一夕能磨灭的。
燕洄咬牙,别过头去,不去看他,少年的手微微发抖,萧匪石的出现,好似给了他当头一棒。提醒了他:
你这个威风凛凛的梁州指挥使,也不过为人鹰犬。
人真是奇怪,以往在萧匪石手下,为成为他的鹰犬为荣。可有朝一日跳出桎梏,便反以那段记忆为耻。
和他的纠结不同,萧匪石却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便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