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上次，因为被安康是牵着鼻子走打乱的计划，后果不小，不能一笔带过。

因为不告而别、当面反水，霍明昊对她产生了怀疑。

再加上徐路州不知道有没有把调查出来的事情告诉他，为所有情况增添了一丝令人忐忑的不确定性。

她必须做点什么重新获得信任，拉拢他。

安莱抬手，对着眼睛轻轻一揉，手背上的辣椒粉渗入眼尾，一碰到眼睛就开始作用，整个眼睛彻底红了。

热腾腾的辣意在眼睛扩散，泪水湿漉漉地落下，她哽咽，“霍大哥，帮帮我，我爸爸要把我卖了。”

霍明昊看着她，指尖碰了碰金属冰冷的腕表，不知道为何有几分想笑的意味。

他已经知道了来自徐路州的消息，调查、观察，结合现实给了他一种荒谬的猜测。

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证据，但现在有一件事是明明白白的，那就是眼前这个骄纵、漂亮，爱撒谎的小姑娘，是个明明白白的小骗子。

小骗子仰起头，雪白的脸上泪珠晶莹，眼睛红彤彤的，像个兔子。

她往旁边蹭了一点，靠近一步，小心翼翼的抓着他的衣摆，兔子似的眼睛楚楚可爱，可怜巴巴哭诉，“霍大哥，你真的要帮我，我爸要把我卖给东景明，但是他和我有仇，我之前惹过他了，我要是落在他的手上，一定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东家并不是龌龊的家族，既然你能够和他订婚，本身就代表一种承诺，虽然东景明的脾气不太好。”

霍明昊注视着她的脸，目光极为克制，声音十分温和，扯过旁边的纸巾，慢条斯理地给小姑娘擦泪，“所以你没必要担心。”

“但是我不想。”安莱见他没有反感，打蛇棍上，哭哭啼啼地解释，一边试探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信息，“之前我突然反悔是因为有原因的，我爸爸捏着我的把柄让我不得不跟他走呢，我之前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而且他是我爸我不可能把他放着不——”

她发现霍明昊低着头，深灰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目光像蛰伏狩猎的狼，深深沉沉，口风一转，“反正是他捏着我的把柄威胁我了，你不知道他私底下做了多少龌龊的事情，他除了我和弟弟之外，甚至还有私生女！简直荒唐？”

霍明昊的笑意扩散到眼底，耐心地听她抱怨申诉绕来绕去，心下更确定一点，这件事情确实有不少隐情。

她的身上充满疑点，他早从最开始就察觉到她被抓回来之后的转变。似乎和从前相比，变得更温顺乖巧、识时务，和安茜完全不同。然而唯独没有朝另一个方向去想。

真的？还是假的？

霍明昊低头为她擦泪，动作轻柔，安莱闭着眼睛，又忍不住睁开。辣椒粉不小心揉的太多，搞得她眼睛辣乎乎刺痛一片，怎么都止不住眼泪。

刚一闭上，就受到刺激般涌出泪水，眼泪越擦越多，霍明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不耐心。她仰着头，让他擦眼泪，却察觉到他的指尖从眼角擦过了，点在了她的额头，然后下滑轻触鼻尖。

接着是脸颊上的软肉，下巴的形状，嘴唇的弧度。他的手指沾了泪水，湿润润拂过脸颊的时候带来一片潮意，指尖最后停留在唇瓣上，轻轻碾磨。

安莱的哭声戛然而止，感觉他的手移开唇间，睫毛颤抖地触碰到对方手背温热的皮肤，他的举止十分随意，像是在确定她五官的位置、走向。

他知道了！

或者说，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假如她是真的安茜，她已经和霍明昊的弟弟解除了婚约。

假如她是假的，那么更好。他更加没有需要顾忌的事情。

一个解除限制的、肆无忌惮的霍明昊。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会做出什么事。

“霍……”安莱呜呜咽咽地哭诉，大脑疯狂旋转，一边各种哭诉自己回到安家的凄惨生活，控诉他的私生女是如何如何过分。

一边描述自己被卖是多么的痛苦，声音表情无比真切，几乎达到了她演技的巅峰，最后表明主题请求求帮忙，“霍大哥，帮帮我，我讨厌我爸！我受不了他了，我希望你不要放过他，他太令我恶心了，前几天他还因为我反抗不想订婚打我！我是脸上的指印消肿了才敢来见你的！”

她睁开眼，眼泪终于止住，霍明昊随意的动作却没有收回，因为姿态她微微前倾，几乎像是主动靠在他怀里，简直像是自己依偎进了狼窝。

“是吗？”霍明昊向楼上瞥了一眼，收回手换了一张纸巾，擦干净她眼角的泪，“那你用什么来换呢？”

“他实在是太过分了，有些事情做的我这个女儿都看不下去了！与其待在外面惹是生非，把我们一家人扯入深渊，不如让他好好接受法律的惩罚，为自己的行为做付出代价！”

安莱低着头，顺势后退一点，自己抽了一张纸巾盖在脸上，“他不是欠你钱吗？我可以帮你骗他，把他在国外的钱骗回来。我也不太懂这些。至于代价……”

她张口就画空头支票，“什么都给你，我也没什么东西可以给的，你想要什么都给你。”

她闭着眼把纸张盖在脸上，掩饰脸上的表情，反正只要一拿了剧情点她就跑路，不管许下多少承诺都是放屁。

当务之急是先把现在糊弄过去，同时争取霍明昊的配合，把安康是送进去。

霍明昊没有立刻答应，她感觉他看了她一会。霍大本来就不好骗，自从上当受骗一次之后，霍大就变得没有以前那样容易松口了。

氛围沉默了，对方仿佛在思考，安莱没有改变动作，任凭他随意打量，只感觉到垂散在肩膀的头发微微动了动，似乎有人拈起一缕随意把玩。

“好吧。”最后霍明昊终于松了口，语气沉稳地说，“会帮你的。今天就这样，你先回去吧，等我联系你。”

安莱立刻点头，用纸巾擦了擦脸，把沾在脸上剩余的泪珠全部擦掉。

她的眼睛还有一点点火辣辣的，大概还红着，不敢用手背去碰，只能用没有沾到辣椒粉的指尖揉了两下，连声道谢，然后有意无意地往楼上看了一眼，稍一缓解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人。

霍明昊耐心十足，一直等她全部做完了，也没有开口，催促目光甚至带了几分温和，等人彻底离开，才收回了目光，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开口。

“你听到了吗？”

大厅除了他外，没有任何人停留，佣人和管家都被驱散至外面。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地方扩散，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霍明昊却仿佛毫无察觉，低头喝了一口茶。

.

订婚的消息传的很快，没几天就传遍了整个兰因上层社交圈，震惊了一圈人。

许多人百思不得其解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有不少和东家关系相近的人打去了电话询问，最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就连社交媒体上也飘着相关的信息。

“会长，这是今天的资料，已经筛过一遍。”江括把东西放下，犹豫了一下，看着宋朝瑞的表情，踯躅，“那个……东少和安同学订婚的消息，是真的吗？”

“真的。”

“啊……”江括在原地磨蹭，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不管说什么都不适合，自己待了几分钟，犹犹豫豫地走了。

直到他走后，宋朝瑞才从一堆文件里抬头，修长的指尖揉了揉太阳穴，银边眼镜之下清冷的眉眼蹙起，眼底泛起冷意。

他接通了苏彬亦的电话，对方开朗的声音此刻微哑着，声音里丧失了原本优雅温和的笑意，问出了和刚刚江括相似的问题，“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宋朝瑞握着笔，感觉自己的头疼越加剧烈。

浮光般的细碎片段在眼前翩翩而过，不知名的熟悉香味莫名在鼻息漂浮，揉捏额头的举动对现状丝毫没有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