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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祉猷抬起眼皮,表情疏淡极了。
垣涡低头沉默,当他没说过。
“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玖茴吃完松子,喝了瓶露饮,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松子壳,往结界外走去。
祉猷想也不想便跟了上去。
“喂,你们小心!”垣涡没想到两人真的相劝,他焦急地对闭目养神的玉镜道:“玉阁主,您快叫他们俩回来。”
“没事,秋仙尊与步仙尊德高望重,不会伤害他们。”玉镜笑着安抚垣涡情绪:“不用担心。”
垣涡:“……”
合着皇帝不急太监急是吧?
见玉镜重新阖上了眼睛,垣涡站起身,往结界外探了一步又恐惧地缩回脚,反反复复后,他咬了咬牙,闷头冲了出去。
刚跑出去没几步远,一道剑气扫过来,垣涡被撞飞回结界,脖子一歪,晕了过去。
玉镜伸手探了探他的灵台,见他只是被震晕过去,并无大碍后,便放心地收回了手。
倒是远处的草丛疯狂摇摆了几下,冲出一个穿紫衣的老头子。不过这老头运气不太好,刚钻出草丛,就被两位仙尊的灵力弹了回去。
玉镜:“……”
“秋仙尊,步仙尊。”玖茴撑着一把防御法器伞,与祉猷挤在伞下,隔着老远朝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挥手:“你们别打了,再打就赶不上吃元朔汤圆了。”
“何为元朔汤圆?”秋华一剑劈开步庭的攻势,转头看向缩在防御法器下的玖茴,眼神柔和了许多。
“新年第一天被称为元朔,凡人会在每年元朔的早晨,吃上一碗甜甜的汤圆,寓意这一年全家都会甜甜蜜蜜团团圆圆。”玖茴道:“新年头一天就打打杀杀,寓意多不好啊。”
“若是杀人见了血,岂不是寓意这一年红红火火?”秋华冷冷看了步庭一眼,虽然没有收剑,但也没有继续动手。
“平陵秋华,”步庭收起乾坤剑:“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秋华仿佛听到一场天大的笑话:“我能要什么,我想要她活过来,我想要她好好活着,想要她看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你能做到吗?”
“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步庭头上落满了积雪,语气冷漠:“她早已魂飞魄散,无可生还,甚至连转世的机会也没有。”
“是你害死了她。”秋华剑指步庭:“是你们九天宗害死了她!”
步庭看着她没有说话。
“不……”秋华踉跄了一步:“是十大宗门以及天下所有生灵逼死了她。”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玖茴小声反驳:“天下生灵从头至尾都不知情的事,也就不能怪他们。”
“对,你说得对,天下生灵何其无辜。”秋华面色苍白,低声呢喃道:“归根结底,那是你我的过错。”
如果当年木栖没有救她,她没有把木栖从山中带出来,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把木栖带进繁华红尘,却没有保护好她,这是她的罪。
步庭暴露了木栖的秘密,让她的血肉成为治疗天下大疫的引,让她的骨与魂成了十大仙鼎的材料,这是他的恶。
罪恶之人,应一生活于悔恨,求而不得,终身不得解脱。
“他们……不打了?”祉猷语气里,有些许的遗憾。
“小声点,两位仙尊能听见。”玖茴拽了拽他袖子,小声道:“这是高手之间的心境对决,我们不能去打扰。”
“我以为你是想听故事。”祉猷收起伞,“按照长河师兄讲的故事发展规律,他们应该再打一场。”
玖茴:“……”
你是懂得怎么拱火的。
“咳!”玖茴把手搭在伞上:“请问二位仙尊还打么?”
如果还要继续打,就提前跟她说一声,她好把防御法器撑开,免得被连累。
再悲伤的氛围与心境,在玖茴与祉猷的对话中,都显得……尴尬与突兀。
这俩孩子不像是来劝架的,更像是站在旁边,看热闹吆喝的人。
更让秋华不解的是,她竟是对两人生不起半点气,只有满腔的无可奈何。
她收起剑,神情渐渐平静下来:“放心,有你们在,打不起来了。”
“谢谢秋仙尊夸奖。”玖茴笑嘻嘻道:“这是晚辈们应该做的。”
“这不是夸奖。”秋华摆了摆手:“你们既已无碍,我该回去了。”
“那水蛭妖……”玖茴指了指空地上缩在牢笼里的水蛭妖:“您若是想要杀它,晚辈愿替仙尊动手。”
“罢了,一切都交给你们处置。”秋华有些意兴阑珊,她突然觉得一切恨与爱都没了意义。也许她所有的快乐与回忆,都随着木栖的逝去而埋葬。
“从今日起,我将长居青岚门,无大事不再出山。”秋华望向步庭:“天劫已至,望步宗主好自为之。”
秋华走到玖茴面前,伸手替玖茴拂去她头顶的雪:“第一次见你时,我以为你的眼睛与她有几分相似。不过我现在明白了,你与她毫无相似之处。”
“这样也好。”秋华淡淡笑开,她看向玖茴的眼神无比温柔。玖茴知道,秋华看的不是她,而是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木栖初临人间,便遇到糟糕的人,糟糕的事。你与她不同,也一定要与她不同。”秋华取下鬓边的一支发钗,放到玖茴手里:“此钗乃一件极品防御法器,希望它能护你周全,无病无灾。”
“秋仙尊……”
“不必推辞。”秋华把玖茴的头发擦得干干净净,“日后小友若来青岚门,我必扫榻相迎。”
“两位小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多多保重。”秋华朗声一笑,转身就走。
“秋仙尊。”玖茴追了两步,拉住她的袖子,在她耳边小声道:“幼时我怕曾听闻,甘木若是心怀怨恨,食其果者,皆会七窍流血而亡。”
秋华怔怔地看着她。
“我想,她或许从来没有怨过你,也没有恨过天下任何人。”玖茴后退一步:“也许五百年前本来的大劫,应该是天下苍生食怨果而亡,也说不定呢。”
秋华失神地看着玖茴,她怔怔道:“你真的……不曾怨过我?”
玖茴知道她把自己当成了木栖,往后退了一步,行了一个揖礼:“秋仙尊,请保重。”
秋华回过神来,她看着眼前的玖茴,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保重。”她细细地看着玖茴,把她从头看到脚:“玖茴,你要好好的。”
她终于清醒地认识到,世间再也没有木栖,木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那个月夜,是她与木栖的永别。
秋华转身走入风雪中,很快消失不见,她再也没有回过头。
“雪大了。”祉猷再次撑开伞,遮在了玖茴头顶上方,他转身看向站在原地一直没有动过的步庭:“步仙尊,您要如何处置这只水蛭妖?”
话音刚落,步庭的乾坤剑飞出剑鞘,让水蛭妖头颅落地。
玖茴:“……”
几个时辰前秋仙尊要杀这妖,他偏不让,现在秋仙尊不管了,他倒一件捅死了这妖怪。
老菜梆子的想法,真令人迷惑。
“南砜。”步庭看了玖茴一眼,叫上角落里的三人:“回宗门。”
“是,师父。”南砜给玖茴使了个眼神,姑奶奶,你可千万别说话,就让我们安静离开。
眼看着秋仙尊已经被说得四大皆空,放下一切了,他怕师父也被你说出毛病来。
玖茴张开嘴,南砜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道友,你快住嘴。
“步仙尊慢走,三位道友再会。”玖茴露出善良无邪的笑容,当着南砜的面,把秋仙尊送的钗,插在了自己的发髻上。
等九天宗的人一走,在草丛里趴了许久的疱宗主爬了出来,嗷嗷着冲向垣涡:“徒弟,你如何了?”
“等……”玖茴一句话还没说完,疱宗主就撞在龟壳结界上,被反弹出两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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