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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略踌躇,林黎看了眼旁边的安澄跟宿九曜,说道:“果然是我一时误了,才想起来。你又为何会在此处……你跟宿九是同路的?”
卫玉看向宿九曜,并没回答,而只是说道:“有一件事我想林大哥或许会喜欢听,野狼关胡翔勾结西狄细作,死期将至。”
林黎大惊:“你说什么?”
“正是在下经手,你若不信可以问安县丞和小九爷。”
总算轮到了安县丞,二老爷忙道:“不错,我亲眼目睹的,细作都已经伏诛。”
宿九曜则淡淡地:“你到底要让路,还是要打?”
卫玉听到这样的话,生恐局面再僵了,赶忙要拉住他,却忘了腿脚不便,顺势紧紧握住他的手臂才稳住身形。
林黎屏住呼吸,直直地看着宿九曜,又看向卫玉,终于一咬牙:“都让开!让他们走。”
安澄扶着卫玉上车,就在她进马车的当儿,林黎忽然道:“你既然把此事告诉我,可见是知道我跟胡家的恩怨,你能料理胡翔,可见来历非同一般,你是何人?”
卫玉脸上的笑意减退,她回头看着林黎,道:“我只是个后知后觉的人。”
“何意?”
卫玉扫了眼旁边的宿九曜,一笑:“只是遗憾我来的太晚了,有些事覆水难收。”
林黎的脸色变得极为古怪,他闭了闭眼,点点头,并没言语。
长怀县内最大的贼头,是盘踞在牛头山上的宋濒跟林黎两人所率领的匪众。
别人或许不知,但卫玉在纪王殿下李星渊身边,对于天下各处的消息最为灵通,她又极为博闻强记,几乎过目不忘。
但凡是做的大的土匪,从来也都是安插各色哨探细作在山下各处,尤其是在牛头山下的这种要紧地段,一直不缺放哨的人。
先前安澄驱车逃走的时候已经惊动了那些人,只是他们尚且不知发生何事,故而只暗中观察,按兵不动。
在二老爷返回之后,生死一线,卫玉逼于无奈,急中生智,便用了这招“敲山震虎”外加“隔山打牛”。
她让那三个杀手误以为埋伏在林子里的是她的救兵,而她一句“宋大哥林大哥”,如此亲昵,也让林中的众贼摸不着头脑,甚至以为她真的跟自己的首领有什么交情。
马车重又启程。
安澄负责赶车,车厢里,卫玉跟宿九曜面对面坐着。
卫玉润了润唇,瞥着少年受伤的手:“你……你是什么时候到的,为什么?”
宿九曜沉默。甚至不曾看她。
卫玉壮着胆子,故意笑道:“你不是知道我会遇险,故意来保护的吧?”
宿九曜不置可否。
她忽起玩心,故意逗弄:“你伤的不轻,本该好生休养,若为了我有个万一,我怎么过得去?”
少年似乎没听见。
卫玉张张嘴,又闭上,笑容都减退。
她觉着自己已经够厚颜的了,但面对这样冰一样的少年,却仿佛有点不敢造次,也不愿再继续胡说八道。
“你跟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忽然宿九曜开口。
“他?”卫玉眨眨眼:“林黎吗?”
小九爷一点头:“什么来的太晚,覆水难收的?”
卫玉的嘴角微张,终于:“你不知道他跟胡家的纠葛?”
他摇头。
卫玉淡淡一笑,几分无奈:“林黎早先在汝南的时候,跟当地陈总镇府三小姐有婚约,可三小姐被胡家胡翔看上,于是硬是利用权势逼迫陈家退婚,不料陈家三小姐早已经钟情于林黎,不愿他嫁,因此在出嫁当日自戕了。”
知道此事后,林黎提刀冲去胡家,杀伤数条人命,从此逃离,在此处落草为寇。
宿九曜抿了抿唇:“那你说的来的太晚,覆水难收,就是说那陈小姐的命救不回了?”
卫玉长叹:“林黎武艺出众,本该是一员良将,陈小姐美貌淑贞,他们两人本是天造地设,如今一个命丧黄泉,一个成了贼寇,一声覆水难收都是轻的。”
宿九曜冷笑:“世道本就不公,这样的事情多着呢。”
卫玉双眸睁大了些,继而笑道:“你才多大,怎么说话如此沧桑,倒像是经历过许多。”
宿九曜瞥她:“你怎知道我不是经历过许多?”
卫玉语塞,小九爷垂眸又道:“而且我看你也不算很大,怎么说话就老气横秋,总想教训人。”
“我哪里敢教训你,你……”卫玉才张口,便察觉自己的语气过于亲昵,于是敛笑问:“对了,你会做菜?”
宿九曜不言语,又过了一会儿才道:“‘北风雪塔’是什么?”
卫玉心里发笑,笑里却泛着苦涩:“你不知道?”
宿九曜摇头。卫玉思忖了会儿,说道:“这样吧,回头你给我做一道顺心萝卜汤,我就告诉你北风雪塔的做法。”
小九爷有些讶异,目视卫玉:“为什么偏是这个?”
“桂花鲜栗羹也行,炒三丝,贵妃鸡,香露饭,”卫玉如数家珍,不知不觉中口水如涌:“八宝肉,荷叶豆腐……”
马车猛地停下,卫玉向后一歪,眼见头要撞到板壁上,宿九曜一声不响地抬手挡住。
她惊讶地看看护着自己的那只手臂,听到外间安县丞问:“怎么了?”
脚步声响,有人道:“二老爷,有人发现林子里两具蒙面无名尸首!报了官!我们正在勘验。”
卫玉听见“蒙面”两字,急忙掀开车帘。
第14章 荷叶豆腐
衙差们所勘验的两具尸首,正是先前追杀卫玉的蒙面人。
两人的蒙面帕子已经被扯落,底下各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没什么格外的特征。
衙差指着道:“这两个人看打扮就是来历不正的,可不知怎么竟蹊跷的死在这里,只怕是招惹了比他们更厉害的。”
安澄皱着眉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两个衙差道:“二老爷问的是,我们刚才也看过了,奇怪的是,这两人身上好像没有外伤,难不成是中毒之类的?”
“看看他们胸前。”卫玉在车窗边上说。
一个衙差听命,俯身再行细看,这次果真发现了一点极细的痕迹,原来这两人穿的黑衣,所以更加难以察觉。
衙差盯着那点破损处,看着就仿佛用极薄的刀片划破了一点点,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致命伤。
一个差役忍不住抬手去摁了摁:“这是什么?”
卫玉还没来得及阻拦,衙差已经动手,而在他伸手一摁之后,从那到极细不打眼的伤痕处忽然涌出了大片的鲜血,在令人瞠目结束的刹那,血出如海,迅速蔓延,几乎把整具尸首都淹浸其中。
两名差人骇然后退,不知怎样。
安县丞一夜惊魂,此刻胆气不比从前,他回头问卫玉:“卫巡检,这两个显然正是先前欲对你不利的歹人……怎么竟死在这里?”
卫玉蹙眉,目光流转,却看到对面的宿九曜,少年正也盯着地上那两具尸首,若有所思。
“小九爷觉着怎样?”鬼使神差地,卫玉问道。
宿九曜垂了眼帘道:“他们两个所受的是剑伤,下手的人一定是个用剑的高手,兵器多半也是特制的,出手快如闪电,在对方有所察觉之前他早已经得手。”
安澄眨了眨眼:“那为什么从外头看不出伤?”
宿九曜道:“这就是高手的精妙所在,他的手法快,加之兵器极薄而窄,瞬息刺入,身体尚未反应,从外头看自然完好,但事实上,从这一剑的位置可以看得出,心口大脉早被切断,神仙难救,这两人的体内早已经是血海一片,你不去动他,自然无碍,若碰到了伤口,体内的鲜血自然便会奔涌而出。”
本地并无仵作,安澄示意一个衙差手脚轻些,解开另一个死者的衣裳细看,果然发现胸前一点窄而细的痕迹,甚至连一点血迹都没有,不留神看,还以为是被树枝或者什么划出的一点刮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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