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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抚了抚衣袖上的灰尘丝网,又看宿九曜因为抱过雕像,衣裳上也沾了尘土,便也顺手给他拍了拍,道:“咱们里边儿看看。”
这城隍庙内本来是有两个负责上香打扫的,因为发生了这些离奇的事,跑了一个,只剩下一个无家可归的,负责庙内的洒扫之类。
衙役很快把人找来,那侍者忐忑忑忑上前行礼。
卫玉便问起昨夜案发时候,他有没有听见什么异动异响之类。
这侍者道:“回大人,实不相瞒,自从那打更的被吓倒后,这里就只剩下了我一个,连来烧香的人都少之又少。昨夜确实听见了吵闹响动,只不过小人保命要紧,哪敢冒失出来查看,只埋头在被子里,祈祷天下无事就行了。实在不知道会死人……这些话先前我们知县大人也都已经问过了,我所知也都说了。真个并没有看见有什么异常。”
卫玉又道:“我不问你这个,只问你之前本县打更的被吓倒的那几天,庙内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或者说不同寻常的事。你务必仔细想想。”
侍者听问这个,有些惊讶,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在意这个,但还是拧眉仔细回想了一番。
卫玉道:“什么都行,比如……丢了什么东西?来往过什么人之类的……”
被她一提醒,侍者瞪了瞪眼睛道:“对了,有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那几天原本有一个道爷来到我们这里暂住的,可后来人却不知所踪,东西却还在这儿……想想只有这一件有点怪了。”
“道士?”卫玉心头一动:“他的东西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侍者急忙领着他们往后去,原来这城隍庙后面还有两间闲着的房子,偶尔供人歇息。
到了那道士借住的房间中,侍者从柜子里捧出一个包袱:“本来想着他可能还回来,怕他找不到会发脾气,便一直放在这里。”
卫玉打开看时,见里头有一个油光水滑的水葫芦,一套有些旧了的寻常衣物,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瘪瘪的钱囊。她先是掂量了一下那钱袋子,很轻,打开看时,只有两三枚铜钱。
卫玉把钱再放下,又拿起葫芦摇了摇,里头有些水声,拔开塞子,酒气扑鼻。
这两样东西看不出什么,卫玉又把那套衣裳拎起来,才一动,忽然咕咚一声响,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落在地上。
宿九曜俯身捡起,愕然,原来竟是一支铁制的飞镖,沉甸甸。
卫玉跟宿九曜对视了眼,目光交流,却并没有说话。
她转问侍者:“你有没有翻过这包袱?”
侍者低着头,嗫嚅道:“不瞒大人,小人确实翻过。”
卫玉道:“是因为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才又放了回去?”
侍者苦笑道:“一则是这样,二来,也着实是害怕那位道爷。”
“你为何怕他?”
侍者道:“那道爷生得有些凶恶,看着不像是出家人……小人原本不敢留他,他就气哼哼地要打人。不得已才留他住下了,这些东西,也是预备着他突然回来,要是找不到,岂不是又要寻小人的晦气,故而原封不动放在这里。”
卫玉又问那道士从哪里来,侍者道:“小人实在不敢多嘴去问,他自己也没说,”
又问那道士是否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侍者绞尽脑汁,终于道:“只记得他失踪那天,他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得意洋洋,说叫我们不要狗眼看人低,否则必然给我们好看之类……”
卫玉让那衙差负责把道士的东西拎着,出了门。
衙差前头带路,卫玉小声对宿九曜道:“这个道士自然也是江湖中人了?”
宿九曜道:“是,那飞镖上面有血腥气。如果是道士之物,他手上只怕握着不下两三条人命。”
卫玉点头:“那衣裳也不是道袍,想必这所谓的道爷身份也未必是真。也许……他的失踪就跟城隍庙闹鬼有关。”
宿九曜问道:“那你觉得他现在可能在哪里?”
卫玉叹了口气,一本正经道:“我觉着他现在可能在一位大人物家里做客。”
宿九曜惊讶:“什么大人物?”
“阎罗王。”
宿九曜嘴角扬起又压住了:“你是说他被人所杀?那么是谁动手呢。难道是江湖上的仇人,那可就难寻了。”
卫玉抬头看向前面,望着若隐若现的两个小鬼:“是谁,这就要问他们了。”
宿九曜哑然:“又是他们。你要不要学包青天一样?夜审乌盆……你来一个夜审城隍小鬼。”
“哟,你也知道这故事?”
“先前在军中,那些人闲暇之时什么不能说?……我自然知道。”
“哦?我对这个倒也有些兴趣,军爷们寻常都说些什么?你跟我说说看。”
宿九曜微怔,神色有些异常,他转开头:“对了,你是怎么想到问这半月前的事呢?”
卫玉见他避开,便道:“这个啊……所谓事出有因嘛,既然发现城隍庙小鬼活动是在半月之前,那么我想最主要的是查明半月前县内是否有什么异常……这叫追根溯源。”
出了城隍庙之后,两人同上了马车往县衙回去。
宿九曜问:“先前为什么叫我抱着那个泥塑?你又在上面发现了什么?”
卫玉道:“我原本并没有想到,直到有人被你抱着的小鬼吓的跌倒,才恍然明白。为何好几个人都说见到了鬼呢,必定是凶手如你这般抱着塑像,又因为是夜间看不正确,所以他们才误以为是泥塑动了。但是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一则可能是故意释放烟雾。让人误以为是鬼怪作祟,不敢靠近城隍庙。二来,也许当时他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被人撞见,所以将错就错,用泥塑吓走来人。”
宿九曜暗暗点头:“果然这才说得通。”
卫玉闭目想了一阵:“刚才我在那塑像底部发现了一点血迹。所以我猜那道士可能是被人杀了。而杀了道士的人挪动小鬼的时候留下了那点血迹。”
宿九曜道:“要真如此,那凶手手劲自然不小,抱着泥塑轻易上下供台,一定是个高手了,没想到定县这里也是藏龙卧虎。”
“你没听先前那酒肆掌柜说了,前方就是顺德府,此地一向崇侠尚武,门派林立……”卫玉喃喃说罢,又道:“我在意的是那道士失踪前留下来两句话。他说让侍者们不要狗眼看人低。这种话倒像是会有些身份要炫耀一般。再加上他包袱里的东西。我猜他可能是在找什么人,那人的身份地位非同一般,才让他情不自禁说出了那种得意不尽的话。”
“他的道士身份几乎是假的,又能认识什么显赫之人?既然认识那种人,为何又无缘无故失踪、甚至被害?”
卫玉道:“正因为认得显赫之人,才是夺命之机,毕竟人家未必乐意认得他。”
宿九曜明白了几分:“你是说他找的那个人不愿意跟他相认,或者害怕什么。才将他灭口的?”
卫玉拍了拍手:“但凡这种命案,缘由无非那么几个,情杀,仇杀,为名,为利。你看那道士的钱囊,只有几个铜钱而已。他居然能说别叫狗眼看人低的话,当然是有恃无恐,觉着自己将’飞黄腾达’,至少跟现在不同……唉!要是知道这道士的来历身份就好了,也许从他的过去、就能找到他在定县要见的是谁……那人多半就是凶手。”
宿九曜垂眸看向旁边放着的包袱:“我试一试吧。”
卫玉惊奇地问:“你试什么,怎么试?”
宿九曜道:“我刚才看那把飞镖像是有点来历的,只怕在江湖中也不是籍籍无名。先前出去逛的时候,我曾看到有一处镖局……走镖的人走南闯北,见识极广,也许会有认得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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