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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阙门下(55)

作者:珏白玉 阅读记录


宋宁声微颤,脸色顿时发白:“祠--祠堂。”

宋家祠堂,她只进去过两次。

第一次,泰安十五年,她跪在宋家祠堂前,发了毒誓后便随元赫前往大越。

第二次,永和元年,大越和大周议和结束,安阳之难后,兄长还在重病中,她跪在双亲牌位前,祖父把长宁军的虎符正式交给她,之后她便远赴青州。

第三次,便是今日。

宋宁急忙回房挑了一件高领的长裙穿上,拿出不常用的胭脂水粉。

小桃急得快哭了,尽力遮掩着宋宁脖颈上的痕迹。

宋宁素手直揉眉心,她没想到今日祖父与兄长会从那么巧从京郊赶回来。

元赫把秘密训练新兵的事交给他们来办,以至于近日一直不再京城,所以宋宁便大意了。

半柱香后

祠堂的门开了,稀碎的烛光从深处探出,里间人愁色正浓。

宋宁轻动着脚步走近。

宋渊站在祠堂最里边,对着她父母亲的牌位,深深地叹息。

宋宁余光瞥见宋时安脸色,星眸里暗藏着一丝忧伤。

脚步声入耳,宋渊得知宋宁已到,阖着的双眸缓缓睁开,呼吸深重,抬眸望见一列牌位,厉声:

“跪下!”

宋宁鼻子一酸,紧咬着朱唇,不甘心道:“祖父!”

“跪下!”

密闭狭小的祠堂里面,宋渊的一句呵斥,响彻整间屋子。

扑通一声,宋宁直跪在地上。

膝盖处冰凉刺骨的触感,透过血液传遍全身,硬生生地要把她心里仅存的那丝希望全部冻住。

宋渊转过身,把宋宁唇角处的一丝血迹尽收眼底,拼命地克制住自己,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须臾后冷声发问:

“你可知你错在何处了?”

宋渊的话一字一句地砸在她心上。

她阖上明眸,呼吸都在颤抖,内心似是有一跟缰绳在不断地拉扯着。

宋时安见她如此难以抉择,有些于心不忍,小心地出声劝道:

“祖父--”

“你看看她如今的样子,怕是已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你莫要替她求情,让她自己解释!”

宋渊正在气头上,连着宋时安一起训斥。

宋宁睁开眸子,对上宋渊充满质问的眼,倔强道:“阿宁不知!”

“你!”

宋渊怒气直涌上心头,刺激着他的神经和根骨,见眼前人不知悔改,压制着自己的不满,俯身直勾勾地盯着宋宁的双眸,劝道:

“阿宁,你难道忘了,七年前你在祠堂里是如何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当着你父亲母亲以及先帝的面,是如何起誓的吗?”

“你真的忘记了吗?嗯?”

宋渊忍不住眼眶发酸,他也想让这些孩子们能幸福安稳地在一起,但想却不能为之。

后果她担不起。

祖父的声声质问,宋宁瞳孔一震,心中埋藏最深的记忆被重新唤醒。

七年前,同样的地方。

“长宁府宋宁,在列祖列宗面前起誓,今生只愿为天子臣,不为天子妃,若有违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句话是那天晚上,先帝驾临长宁府,说是担忧元赫独自一人前往大越,暗中拜托长宁府的人,要护他周全。

彼时西部边境不稳,他兄长被派去甘州,维持西部边境的稳定,并不在京城。

她义无反顾地答应了先帝的请求。

之后,她便动身陪着元赫去往大越。

那句话,是在宋家祠堂里,她对着宋家列祖列宗,对着父亲母亲,对着先帝,起的誓。

断心绝情,是她十二岁时立下的重誓。

今夜宋渊的提醒,这句话再次如同一根刺一样再次扎进她内心,直深入最里处,刺得她身心都疼。

“阿宁,八年前我就提醒过你,天家入不得,你不可对陛下动情,时至今日,你已犯了大忌。”

“你自小熟读史书,不会不知当年的南唐是如何灭亡的,当年南阳王陈启将自己的幺女嫁给少帝,外戚专权,李代桃僵,李家天下尽失,□□历尽千辛万苦才重建南境,你难道要宋家步南阳王的后尘吗?”

当年大周先祖为了令大周北部树立起一道坚固的屏障,册封异性王府世代镇守青州,同时为了防止断代,长宁府女眷同样也要承担起守卫北境的重任。

‘李代桃僵’

‘外戚专权’

这八个字砸在宋宁心上,迫着宋宁接受残酷的现实。

良久后,宋宁低下了头,双眸一合,两滴清泪骤然滑落。

她还是心存一丝希翼,眼中泛泪,又抬眸不死心道:

“祖父,我怎会不知,南唐的灭亡是为何,可当年在大越,陛下也曾用性命护我周全,我对他也是一样,阿宁今生若不入天家后宫,便不算违誓,不是么?”

她想为自己努力一次,无畏流言蜚语一次。

宋时安见她难以割舍,不愿见她如此痛苦,还是忍不住出声:

“祖父,如今的大周不是当年的南唐,时代不同了,说不定能有两全的法子,您看--”

“糊涂!”

宋渊连着宋时安一起训斥,“你怎跟她一样糊涂,就算当今陛下乃是圣明之君,那之后呢,若是宋家后代有了异心之人,你能保证代代君王像当今陛下一样容得了异性王的存在吗!”

“何况就算当今陛下容得了长宁王的存在,那十年二十年之后呢,卧榻之上不容他人酣睡的道理亘古以来对于所有君王都是适用的,还有长宁王府祖训便是男子不纳妾,女子不侍二夫,你觉得贵为天子可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吗?”

先帝对太后如此倾心都无法做到一生只纳一人。

他又怎能对当今陛下放心!

“我--祖父说得是!”

宋时安一声叹息,同意了宋渊的看法。

“阿宁,陛下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品性才能俱佳,天生的帝王之才,陛下对你是真心不假,但你要记得,他是大周的君王。”

宋宁对上宋渊充满冷意的眼,心头一震。

接下来的话如滔天巨浪一般把她内心的希翼淹没殆尽。

“他有退路,你没有!”

“若是离心,退一步,是万丈深渊!”

“你赌得起,长宁府二十万将士,赌不起!”

他能提醒的,也只有那么多了,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宋宁心头梗住,明眸沾满了不甘的泪珠,宋渊的话把她的所有的理智全部拉回。

“我--”

片刻后,宋渊深叹,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今夜你就呆在祠堂,在你爹娘面前想想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离开。”

“我与你兄长还有许多军务要忙。许多决定,还是得你自己来做!”

宋渊示意宋时安离开祠堂。

宋时安无奈道:“阿宁,你好好想想吧!”

祠堂的门嘎吱一声作响,月色从门缝偷溜了进来,宋宁回眸望见那道步履蹒跚的身影,头发花白。

身侧父母亲的牌位入眼眸。

她深吸了吸鼻子,咚地一声。

磕了一个响头,震耳发馈。

“阿宁知错了!”

宋渊迈出祠堂门槛的步子一顿,眼眶泛泪,终是没有往后看,向前迈出一步,离开祠堂。

容安殿

“来,深儿,多吃一点!\"

太后让御膳房准备了一桌好菜。

母子相聚,她内心很是欣喜。

元深望见桌子上的菜肴,觉得有些不妥,“母后,不如差人去凌霄殿问问,看皇兄何时回宫,儿臣愿等皇兄回宫了再一起用膳!”

太后脸色骤然变冷,放下手中的筷子,冷声:

“他若是在乎我这个母后,今日就会去宫门相迎,但他没有,可见也不愿与母后共聚。”

“可皇兄他--”

“陛下驾到!”

门口太监高昂地一声喊,元深一脸欣喜地瞅向门口。

作者有话说:

之后打算在番外讲讲阿宁和陛下在大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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