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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不渡(92)
作者:云芙芙 阅读记录
窗边云纹小几上置有一盆芍药,芍药花期已过,却是遮不住的翠绿生机。细看殿内的摆设,或多或少都留下芍药花的影子。
而芍药,唯有宋贵妃珍爱。
压下心头酸涩不甘的白若裳来到紫檀木罗汉床前,看着那张令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恍惚间才想起来。
她上一次见到陛下,已是三月前。
想到他自从宋嘉荣去世后,再也没有踏入后宫半步,还为此遣退后宫,便认为他心狠又痴情,偏生痴情的还是那么一位处处不如她的女人,如何能让她甘心,又如何能让她不嫉妒。
“水。”躺在床上的裴珩因口渴,下意识地呢喃出声。
走神中的白若裳听到他要水,立即敛下神思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陛下,水来了。”白若裳端着茶杯,小心的递到他嘴边喂他喝下。
躺在床上的男人即便处于病中,那张脸依旧清隽如玉,偏白的肤色染上一层薄绯,像洒了几片桃花瓣,越发美得触目惊心。
都说不能用美丽赞美一个男人,但,白若裳看着宛若谪仙的一张脸,总忍不住用美丽来形容他。
口渴中的裴珩被喂了水后,睁开眼时迷迷糊糊看见一张盘着十字髻,缀着红宝石凤蝶金簪,额贴花钿的脸,他的记忆中,只有她喜欢这样的装扮。
金簪戴在别人头上总会显得过于俗气,偏生戴在她的头上非但不落俗,反倒平添了雍容华贵的娇媚之色。
“狸奴,是你来看我了吗。”喉咙发紧的裴珩像个渴望糖果的孩子,攥过她的手不愿松开。
那双缠满蛛网猩红血色的眼球诉说的全是恳求,恳求她能留下来,恳求她不要离开,即便是梦,他也希望这一场梦醒过来的时间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突然被拽住手的白若裳很肯定陛下把她错认成了另一人,但,此刻她既然不想否认,也不想否认。
哪怕是错误的一点儿肢体触碰对她而言都像是偷来的恩赐,哪怕她此刻成了另一个人女人的替身。
白若裳咬着下唇,眼中含情脉脉的倒在他怀中,“陛下。”
裴珩不知是在梦中,还是借着病中吐露出一直折磨着他心头的话,“对不起,我不应该连对你的感情都不肯承认,只会一味的逃避,嘴上说着为你好,实际上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懦弱的自私自利。”
“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求你,求你留下来好不好。”
白若裳看着心中宛如神明的男人因另一个女人变成所谓的凡夫俗子,心里的嫉妒似滋生的藤蔓肆无忌惮。
“我不会离开陛下的,永远不会。”白若裳柔若无骨的手抚上裴珩的脸,“陛下英明神武,才高八斗,妾身又怎么会舍得离开陛下,沧海桑田,只要陛下不离,妾身便不弃。”
徐徐清风涌入窗牖,垂落的杏黄色帷幕晃出春水涟漪般的波浪。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彼此的脸颊上,连睫毛都清晰得根根分明,本是清冷威严的寝宫里在此刻竟多了一丝缱绻朦胧的暧昧。
虽未经过人事,但她入宫前也曾得自家嬷嬷悉心教导过,知道等下会发生什么的白若裳顿时紧张得连呼吸屏住,脊背绷直,掌心沁出一张细薄的冷汗。
满心紧张的白若裳闭上眼,可是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他所谓的动作,睫毛轻颤间睁开眼,对上的是一双不复先前痛苦弥漫的冰冷凤眸。
“陛,陛下………”
眼底闪过杀意的裴珩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质问的口吻像刀子一样锋利,“你不是狸奴,你是谁,你来朕的寝宫做什么。”
“狸奴去哪了!说,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只要他有个风寒小病,哪怕是不小心磕到了,狸奴儿都会紧张得直掉眼泪,像条小尾巴一样缠在他屁股后面赶都赶不走,夜里还要赖着在他床边打地铺才行。
他现在病了,病得还那么严重,狸奴不可能不来看他,只有一个解释,是他们把狸奴给藏起来了。
裴珩想到这个可能,眼底的杀意浓得几乎要化成实质,一字一顿,“说,你到底把狸奴藏到哪里去了!”
脖子被掐得呼吸逐渐不畅的白若裳想要掰开他的手,心里却是一片冰冷,“妾身确实不是陛下心里那个人,可是陛下你要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已经死了,现在陪在陛下您身边的是我白若裳,不是宋嘉荣。”
“陛下,她不爱你,爱你的人是我白以卿,为什么陛下你就能睁开眼看一下以卿,宋嘉荣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啊!”
甚至还为她取了狸奴这样的小名!别人眼里的狸奴代指猫儿,但她却知道有着他取的名字又着更深层次的寓意。
狸奴,珍而爱之,愿以万金相聘。
“滚!你不是朕的狸奴,朕的狸奴也不允许你污蔑!”像是被人直白的戳中心窝子的裴珩松开掐着她脖子的手,把人推倒在地,半压的凤眸中全是森冷的杀意。
一向待人疏离有礼的人爆发了那么大的怒火,还是因为一个女人,就像是往白若裳的心里扎针。
她不明白像宋嘉荣那种心肠歹毒,嚣张跋扈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迷得像陛下那么优秀的一个男人是非不分!
殿内听到声音的宫人立马赶过去,虽好奇发生了什么,但也时刻谨记在宫里头想要活命,只有多做少听少说。
站在一旁的白若裳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又青又白,随即转身走出去。
等她出来后,悯枝不放心的问道:“娘娘,先前里面奴婢听到里面发生了不小的动静,可是发生了什么。”
“本宫让你查的消息可有回信了。”白若裳一回想到她都甘愿当那人的替身了,还不被接受,胸腔中像被人纵了一把熊熊燃烧的怒火。
“消息尚未传回,不过到了傍晚应该就会传回来了。”
第65章 七夕
很快, 裴珩病了的消息也传到了岐黄班,谢玄衣很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化。
他应当是唯一一个知道师妹同那人之间的过往的人,也担心师妹会因为他病了而心生怜惜, 愧疚。
“师兄何故一直那么看我, 可是我的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宋嘉荣说着,还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
谢玄衣见她并没有异常,那颗悬起的心才往回放,继而转了话题,“没有,只不过是发现师妹戴的簪子很衬师妹。”
她在郦城的首饰只有一根在普通不过的木簪,来了上京后发簪倒是多了几支精致又不失可爱的珍珠簪, 碎白玉簪, 还有小小一朵的迎春花簇成团的绒花簪。
戴着木簪的师妹已经美得令人移不开眼,何况是最近开始打扮,说是打扮,也不过是换了几支新簪,裁了新衣。
“因为我想到我治病救人,又不耽误我爱美, 还是说,师兄认为我这样不美。”手指抚上发簪的宋嘉荣抿着唇, 漾出一个清甜的笑容。
她被师父捡回来的三年里, 她拼了命的学习医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如她那么大的女郎都会有一两样爱好, 打扮, 美食, 讨论谁家少年郎生得好看, 可她都没有,反倒是不分昼夜的把自己投身于忙碌中。
因为她一旦停下来,心里就会产生某种罪恶感,认为像她这样的人不配享受。
或许,她也要为自己考虑一下,或者说,学着多爱自己一点。
她喜欢一切漂亮的衣服,首饰,那她为什么不能继续喜欢?
学医不耽误她臭美,救病治人也不耽误她爱美。
“师妹你能那么想最好,人在爱世间万物之前,都得要先学会爱自己,自己都不爱自己,又谈何爱世人。”谢玄衣见她真的没有因为他生病而产生多余的情绪波动,难免松了一口气。
稍不知宋嘉荣没有什么反应是因为知道,他生病了身边多的是太医照顾,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小医女关心。
再说,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硬要说,也是君王与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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