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后来又打了李梅邻居——姓赵的一家子,做贼的刘庆子和刘栓被裴厌抓住,打了个半死,还连累了娄五几个,娄家村那几个有名的无赖地痞,再没了起来的势头。
桩桩件件都是狠事,砍人剁手这样的血腥事,寻常人哪里做的出来,真是个煞星。
而最让于青青耿耿于怀的,则是顾兰时和裴厌日子过得很好,甚至在盖大宅院。
林晋鹏也不痛快,可听了这些事后,哪里敢去找顾兰时麻烦,更何况离得这么远,小河村他也不敢回。
刚才裴厌那一抬眼,越发让他怯场。
本就只是个没什么见识和胆量的人,只靠念过几天书和皮相,装得斯文有气度,实则内里草包一个,只是他不自知而已。
心中各种烦恼,林晋鹏眉头始终不曾舒展,竖纹越发深。
他想起自己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的夫郎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温柔贤淑,十分体贴,对他柔情小意百依百顺。
梦醒后,见到于青青那张刻薄脸和尖酸嘴,忽然就戳破了他的美梦泡影,梦里都是假的,他也明白,自己就是因为于青青,才越发渴望有那么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
今天突然看到了顾兰时,对方的性子可比于青青好多了,若当初没有认识于青青,那他和顾兰时,或许真能像梦里那样。
可天底下没有后悔药。
林晋鹏一边走一边唉声吁气,成日间烦心事太多,搅得他头疼不已,于是尽量不让自己再去想顾兰时。
说起来,今天请人吃酒,可谓是打肿脸充胖子,好不容易攒下几钱碎银,连贵些的酒都不敢点,至于滴酥鲍螺,提都不敢提,生怕赵三来了兴致,说要吃那个。
他想着想着,又嫉妒愤恨起来,裴厌和顾兰时竟然吃得起一整份滴酥鲍螺。
又或许,只是在外头摆阔,回去就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裴厌不过是个泥腿子,大字不识一个,带个五钱八钱而已,还跑到府城来装阔,也不看看他那副模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乡下佬。
一番自我宽心,林晋鹏心里舒坦了些。
*
酒楼里,星星没见过很多东西,好奇看着四周,他自己坐在板凳上,因个头矮,两只小胖手扒在桌子上,只露出额头和眼睛,也不知在看什么,高兴地笑了几声。
“来了,滴酥鲍螺——”伙计端着一碟雪白的东西过来,放在桌上笑道:“这就是滴酥鲍螺了,用筷子既可夹起来,几位慢用。”
顾兰时和裴厌没有立即动筷,先看了一会儿。
“牛乳竟能做出这样的东西。”顾兰时感叹。
裴厌也是第一次吃,同样觉得奇妙,在他们眼里的牛奶不过是乳水,别人竟能想出这样精巧绝妙的点子。
这一碟里,共有八个滴酥鲍螺,都雪白绵密,最大不过星星拳头大小,小而精致。
跟伙计说的一样,一眼便能看清,酥花是攒成了花朵模样,有两朵,酥山是堆成一个小小的山峰,有两个小山,酥螺则是像螺壳一样旋几圈,这个多,拢共有四个。
“尝尝。”裴厌说道。
顾兰时执筷,因头一次吃,下筷子较为谨慎,先夹了半个酥螺。
星星一看他俩动筷子,着急不已,手在桌面上胡乱扒拉:“吃,吃,星星吃。”
“好好。”顾兰时嘴上安抚,还是先送进自己口中,不知道是什么味道,自己先尝才放心给孩子吃。
雪白的酥乳轻而绵密,真真是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顾兰时眼睛亮了一瞬,只听人说好吃,竟然是这样的口感,怪不得他大伯说,没吃过的人都想不出来那个味儿。
“好吃!”他惊喜看向裴厌。
裴厌也送了半个酥螺入口,神色同样有几分惊奇。
星星憋不住了,哇哇张嘴哭闹。
顾兰时赶紧给儿子夹了半个酥螺,喂进星星嘴里。
星星刚一尝到,小嘴巴咂咂,甜甜绵绵的,眼睛都睁圆了,不断扒拉顾兰时手:“阿姆,要吃、要吃!”
第258章
枝头枯叶被吹动,轻而无声飘落。
云疏天蓝,太阳在头顶,秋日暖光明媚。
临近饭时,酒楼里食客渐渐多了,顾兰时抱起在桌旁玩耍的星星,裴厌将数好的碎银子和铜板递给伙计,起身拎起竹筐。
伙计一边收拾碗碟一边连声说慢走,刚擦净桌子,就有食客顺势择桌而坐。
这一顿吃得很好,也算是见过世面了,顾兰时很高兴,花钱的肉疼都抵消了,只觉滴酥鲍螺香甜别致。
他们两个,再加上星星小馋猫,三个人分着吃完,也不枉赶远路来一趟府城。
才晌午左右,回去尚早,裴厌接过星星,说:“往前再走走,要是累了渴了,找个茶铺歇脚坐坐。”
“嗯。”顾兰时同样不着急回去,家里鸡鸭猪牛等牲禽,有刘大鹅和周大良喂食添水,不用他俩操心,就是有点担心星星会不会闹觉。
他转头看儿子,有时候带星星去祖宅,待久了小东西都不乐意,拽着他胳膊要回家,亦或是去找哥哥玩儿。
府城远比宁水镇人多,嘈杂热闹,星星在裴厌怀里东瞅瞅西看看,一双大眼睛睁得咕噜圆,对什么都好奇,压根儿没一点睡意。
三个人走走停停,到处都逛逛,或买或看,玩了个尽兴,一直到申时初,见天色不早了,这才往城门那边去。
驴车沿着官道跑起来,风从耳边呼呼刮过。
顾兰时坐在车上,怀里抱着累极睡着的星星。
刚才出城门没多久,星星坐在他怀里,就揉着眼睛打哈欠,小脑袋往他腿上一枕,都不用哄,眨眼工夫就睡沉了。
他给星星戴好虎头帽护住脑袋和耳朵,衣裳穿得厚,这会儿太阳没下山,日头挺大,暂时不用拿衣裳裹着。
裴厌坐在前面赶车,毛驴走惯了这条道,卖力拉车奔跑。
因迎风,顾兰时没有张嘴说话,吃进风容易闹肚子。
耳边是风声和驴蹄声,还有裴厌偶尔在空中挥打鞭子的动静。
在府城逛大半天,顾兰时也觉脚乏疲惫,他看着路边往后退的树木,神色有些困倦。
只是忽然,他脸色一滞,心里挥之不去的那种异样感,如浪涌般袭来。
他想起来了,酒楼门口看到的那张侧脸,是林晋鹏!
顾兰时顿觉心口阵阵发窒,没见到时还好,一见到,便又想起那些糟心至极的事,恶心、厌恶,他眉头拧紧。
府城离得这样远,城又大,不过随意找家酒楼吃喝,偏偏就碰上姓林的。
他满肚子怨气,那一天林晋鹏和于青青鬼混苟且的腌臜勾当,根本无法忘掉,简直恨得牙根痒痒,若林晋鹏在跟前,几乎都有咬死对方的心。
也亏将林家人撵走了,这几年再没见过对方,不然在村里天天儿抬头不见低头见,怨恨和怒气哪能不被勾出来。
畜生!
王八羔子!
偷人狗贼!
活该天打雷劈!
顾兰时恨恨在心里咒骂,因裴厌在前面,还不能出声,自己一个人在后头生闷气,同时又庆幸,幸好裴厌没认出林晋鹏。
不然,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和裴厌说了,毕竟他之前和林晋鹏议过亲。
也幸好,最后自己是和裴厌成的亲。
顾兰时愣愣看着裴厌后背,那些梦这几年他差点忘掉,今天忽又想起来。
都说梦里的事不准,梦是反的,可他不一样,一个梦应验了,而另一个梦,那个他死后,裴厌挖坑埋了他的梦。
这会儿想想,还是有些后怕,若当真和林晋鹏的亲事没有黄,那第二个梦,岂不是真的会应验。
许是在梦里经过那一遭,又或许梦里的身死并无真切感,顾兰时盯着裴厌后脑勺发愣,如若他死了,岂不是死后才能遇到裴厌。
心里那些愤懑和恨意突然消失,迷茫笼罩在心头,难以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