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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兰瑜写契约的时候,顾铁山进来瞅了一眼,想谦虚都谦虚不起来,能提笔的庄稼人可不多。
不过,他和裴厌目光都在堂屋挂的那副字画看了看,唐老亮家大孙子在镇上念书,念得还很不错,来时听唐睿文说了,卖牛就是为孙子读书的各种花用,字画挂上,确实比一般农户有读书气。
都是念过书的,虽弄不了什么字画,可他家狗儿也不赖,瞧瞧这一手好字,念私塾时连先生都说好。
顾铁山如是想,不过有读书更好的唐家大孙子相衬,还是收敛了一点表情。
裴厌扫了一眼,他没念过书更不会作画,压根儿看不出来好坏,只等狗儿把契约写好,按了手印以后,牛就归他们了。
唐老夫郎见事情定下了,大孙子念书的事不能耽搁,他都知道,只是心里难受罢了。
红泥一按,落在纸上成了契约,再改不得。
唐老亮得了钱,裴厌得了牛,各自执一份契约。
卖牛钱除了他俩以外,也就顾兰瑜和做见证的老头知道,彼此都是守规矩的人,出去断不会乱说。
钱既然给了,也该回去,裴厌挺高兴,对二姐夫唐睿文十分感激。
唐睿文驴车还停在门口,岳丈和岳母跟来了,他十分殷勤,让先去家里坐坐,吃了饭他再送回去,说秀儿正在家里等呢。
苗秋莲和顾铁山倒是可以撂下家里的活,过去看看女儿和外孙,但顾兰时还有竹哥儿花惜霜各自在家,于是他俩打发裴厌和顾兰瑜牵牛回去干活,开春了,各种活计正忙。
唐老亮解开牛绳,递给裴厌:“走吧。”
裴厌牵着牛绳往前拉,牛却不动。
许是知道不是出门吃草,而是被卖了,它“哞——”一声长叫,被拽着绳脑袋脖子不由被拽的往前伸,但硬是不愿离开。
“去!”
钱都收了,老亮头气得抬手就打,一巴掌拍过去,柴堆上倒是放了一条鞭子,他没看到也没想起来,手劲落在牛身上,根本没打疼。
水牛摇着脑袋,想挣脱绳子,裴厌手上没有太用力,松了一松,陌生水牛,体型又大,刚接触最好不要直接惹怒,得有点耐心,人哪能犟过牛劲。
老亮头气得不行,再次打了牛一巴掌,也有点着急:“钱都收了,还在这里做什么?”
“哞——”牛再次叫了一声。
他老伴儿在后面看着,抬胳膊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上前忍着泪拍拍牛身:“去吧,以后,就跟着人家。”
牛不再叫了,裴厌试着往前拽了拽绳,牛便抬了脚,跟着他一步步往外走。
其他人散了,只有唐老夫郎不停用袖子擦眼泪,袖口湿了一大片。老亮头叹息一声,上前把院门关了。
*
看见牛的时候,顾兰时正抱着星星在杏树底看花,见狗吠叫着跑出去,还以为是来了生人,结果刚走到篱笆门前,就看见裴厌牵着一头大水牛回来了。
“呜——”星星没见过牛,大大的眼睛直盯着牛看,似疑惑也似好奇。
“买了?”顾兰时惊喜不已,顾忌抱着孩子,他抬起来的脚又落下,不断打量水牛。
裴厌快进门了,他往里面让了让,依旧离牛有一段距离,四下没人,他禁不住问道:“多钱?”
“二十八两。”裴厌说着,他在前面步子不紧不慢,配合着牛的步伐。
“这么贵。”顾兰时惊讶道,在水牛从面前经过以后,他也看出这牛品相极好,不由自主道:“也是,才四岁,又壮,今年正是刚下地干活的时候。”
裴厌笑着说:“嗯,我觉得这个价咱们买了不亏。”
灰灰和灰仔跑前跑后,停下又冲着牛叫,被裴厌吹声口哨喝止,它俩才歪着脑袋好奇瞅水牛。
大黑见是裴厌牵绳,把牛拉了回来,又不是别人从家里牵走,它跟在顾兰时腿边,十分镇定。
顾兰时在后面,没有离太近,他心中喜悦:“等下先拴起来,咱俩出去打草,可惜没盖牛棚,先拴在哪儿?”
裴厌边走边说:“等下我打根木桩,先拴在后院西角,明儿就起手,在那边盖牛棚。”
他回头看一眼水牛,又道:“这牛温驯,盖牛棚的时候随便找个空地栓就行了,万一下雨,先和毛驴在驴棚里。”
“行。”顾兰时很高兴,跟着一起到后院,抓一把今天刚割回来的青草,靠近一点,让裴厌喂牛。
牛看了他好一会儿,明明健壮有力,对着主人却始终沉默温驯。
见牛低头吃起来,顾兰时眉眼弯起,真是头好牛。
第228章
养牛是件大事,第二天,裴厌和两个长工忙活起盖牛棚的事。
家里有不少木材,都是平时没事去山上砍的,不算什么好木头,只要结实没任何虫蛀腐朽,拿来搭盖牛棚正合适。
顾兰时也很心热,尽管水牛温驯,但昨天刚到家,喂了两回,还没那么熟悉。
这头牛形体大,彼此还生分时确实不敢乱牵,他用布兜背了星星,兴冲冲提了个大竹篮到河岸边打草。
离水近的地方青草幽幽,原先还不觉得有什么,有时裴厌会牵毛驴过来吃草,这会儿看见这一大片绿草,顾兰时满心欢喜,以后在这里放牛,牛儿吃草喝水都方便。
等到了天炎热的时候,牛认了家门,就能自己去河里泡着。
他割一把草丢进竹篮,直起腰歇了歇,这一处河段也平缓,平时都在这里放鸭子,以后可以带牛一起过来。
见水草随河流漂摆,长势很好,鸭子和水牛都能吃,只觉心中满足,他们家也有牛了。
“嗯—嗯——”星星在他背上发出声音。
“说什么呢?”顾兰时笑眯眯的,见星星只是呜呜乱叫,没有哭闹,他又小心弯下腰割草,孩子在背上,他动作放慢了许多。
他割这一篮子草不够牛吃的,不过有两个长工干牛棚里的活,裴厌肯定会找个空子出来割草,不会饿着牛。
割满一篮子草,顾兰时把镰刀塞进去,正要拎起往回走,想起什么,先解开腰间布兜的绳带,反手把星星抱到前面。
星星以为是在玩,高兴得很。
“尿尿。”顾兰时解开兜孩子的布兜,端起星星让尿尿。
水线划过,直让他心里松一口气,还好想起来,不然,臭小子说不定要尿他一脊背,上次裴厌就这样“中招”了。
给星星擦擦口水,顾兰时再次把孩子背上背,牛还等着吃草呢,他提起竹篮就往家走。
路上看见开了黄色花的蒲公英,十几朵呢,他连花带草拔出来,这个牛吃了也好,还有两个变白的,毛绒绒一团,他摘下用力吹一口气,白色毛毛被吹飞,又来一阵风,将其刮得更远。
顾兰时笑眼弯弯,再次迈开脚步。
至于星星,还不到吹蒲公英的年龄,等以后长大了再玩儿。
大的背着小的进了家门,后院墙角,裴厌几个正在挖深地基。
牛棚肯定要盖结实,春夏还好,冬天要能御寒,不能单单只搭个顶上的草棚,一圈儿都得有遮挡的,地基自然重要。
顾兰时来到驴棚前,牛和驴子都在里面。
前两年盖驴棚的时候,想过以后要买骡子,因此牲口棚算大的,也没有太矮,牛在里面勉强能回过身。
这不要紧,回头认熟了人,把牛绳放长一点,让牛在棚外也能走动就成。
将草倒进木槽,木槽长,顾兰时把草分了分,好让毛驴和水牛各占一边。
裴厌一直在后院,见水牛和毛驴没有打架的迹象,很放心在那边干活。
“喂水了?”顾兰时问道,见一朵蒲公英小花挂在竹篮边,他取下,谨慎往牛嘴边递。
牛原本低头在槽里吃草,舌头顺势一卷,将花朵吃下,没有碰到人手。
顾兰时高兴极了,试探着摸了摸牛脑袋,他手轻,没有引来任何不满。
裴厌把一锨土丢进篮子,边干活边说:“猪、驴、牛,都喂过了,不用再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