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 他觉得你是恶妖，那他就会认为, 我和你之间必定会因为你的身份而起龃龉——”

话还没有说完, 晏清一声不吭地凑近。

叶纪：“……又干嘛？”

晏清：“哥哥那么了解别的东西, 怎么不了解了解我？”

叶纪看着他, 一秒后道：“我知道你是一只叽叽歪歪的大蛇, 就喜欢叭叭叭。”

晏清：“然后呢？”

叶纪：“喜欢叭叭叭。”

晏清：“？”

晏清：“没有了吗！”

叶纪停顿几秒。

“好吧，长得也很好看。”

晏清哼哼一声，勉强满意。

他看着叶纪，又道：“哥哥何必试探，我可以直接杀了他。”

“没用的，”叶纪道，“这千年间，他必然已经做好准备。你动手，也只会令他的计划提前。”

“这次天灾如此突兀，恐怕，他和天灾之间，也有某种关联。”

——

此刻。

周蜃背后，苍穹的血色凝聚倾倒向他，从那无边际的血池之中，丝丝缕缕的血光被抽离出来，有生命力般自发地缠绕于周蜃的剑锋之上。

他的视线落在叶纪身上，喟叹一声：“千年的筹备，只是为了这一刻。”

季凌叶：“你疯了吗？你到底想做什么！”

周蜃笑而不语，叶纪开口，墨色眸底波澜不起：“周琅。”

季凌叶眼皮一跳。

周琅。

周家千年前，那位“救世”的先祖。

而她面前，周蜃在听到叶纪的话时，一双桃花眼中的笑意如水纹荡漾而开。

这是一种默认。

“……”

寒意，自季凌叶心头一点点凝结。

她想起，周家每隔百年，都会有一位剑道天才横空出世……

每位周家家主都是当代的剑道第一人，他们无一例外都能活过百岁，百岁之后因为各种原因而闭门不出，直到去世，才将家主之位交给下一位年轻的新天才……

而后，如此循环往复，延续着周家近千年的荣光。

如今，周家前家主周阆已然故去，新家主周蜃，就站在他们面前。

难道……

天空的血色忽然间被撕裂一个口子，无数漆黑森然的气息涌出，如四处攀咬的毒蛇，卷入山林之间。

煞气。

那些煞气所到之处，林叶枯萎，生机瞬间泯灭——季凌叶微微色变，却见叶纪设下的大阵光芒绽放，覆盖山林，向视线无法触及的天际延伸，消融那些自天空降下的煞气。

大阵之上，叶纪眼眸映出颓然欲倾的天空，眸中的墨色沉静，一如千年之前。

“天灾，众人皆说是对世间的灭顶之灾，却没有想过，天灾是何等的机遇。”

周蜃——又或者说周琅对此毫不意外，声音里反而充满愉悦。

“不如去问问你的师父，他为何能够千年不死，岁月不消？”

季凌叶闻言看向叶纪，听见周琅下半句话：“掌握天灾，可得长生，又或者，永生。”

话音刚落，晏清一声嗤笑：“虫子。”

幽绿的火焰撕裂视野，直冲天幕，带着毁灭与吞噬一切的气息，席卷为熊熊的火海。

周琅哈哈一笑：“你我力量同源，一个恶妖——你凭什么配和我争！”

叶纪：“那么，我呢。”

他抬剑，鹤芷剑寒雪月华的剑锋，直指周琅。

周琅扬起的嘴角微停，似是一声轻叹，他道：“师兄。”

战斗一触即发，叶纪与晏清，周琅和天灾。

季凌叶自知以自己的实力还无法涉足这场战斗，只能飞快用阵笔绘下一串符文，设下一道隔绝外界的大阵，希望不要太破坏到这片山林，同时以梦阵辅助，试图影响到周琅的行动。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存在于天灾面前，还是太过渺小了。

灵气崩溃，她的力量同样无法稳定维持，天倾之下，煞气汹涌不受控，就像普通人深陷火海，随时都有丧命之危。

唯一能够直面天灾的，只有天空之中，那道银白清冷的身影，与他身边墨发黑衣的男人。

仿佛冥河之底永远不熄的幽森火焰硬生生撕开倾倒的苍穹，无数清冽的剑势呼啸山林，凝聚为冰冷的一线——

鹤芷剑，一剑穿心！

周琅吐出一口血，血红的液体染上嘴角，他抬眼直视叶纪：“师兄，好狠啊，相伴数十年的情分，也抵不过这一剑吗？”

叶纪一言不发，墨色的眼眸里，霜雪凝结，一片清冷。

周琅又笑了：“剑道之上，我从来不如你。”

“不过……”

“哥哥！”

幽绿的火焰瞬间蹿起，隔绝了叶纪与周琅。叶纪向后退去，被晏清单手搂住。

血色吞没了周琅的身躯，将他的肢体撕扯为碎片，同时，他也融入到那片血色之中，明明身体被四分五裂，却仿佛丝毫不觉痛楚，甚至哈哈大笑。

——鲜血染红的羽翼振开，从天灾之下，诞生一头背生双翼、顶着周琅面庞的血红巨蟒。

晏清眼眸冰冷，叶纪眉心微蹙。

惊变突生。

周琅以身献祭天灾，化为千年之后……第二个灾厄化身！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枇杷细雨 5瓶；陌上桑 3瓶；残月子 2瓶；夏至、黎明烈炎 1瓶；

第68章 哥哥，再见

◎天灾结束◎

周琅居然将自己献祭给天灾, 并且成为第二个天灾化身，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

千年之后, 灾厄再度降临, 苍穹被硬生生撕裂开一个口子，无数汹涌的煞气与恶念再也无法受控，决堤而出，如同一场坠下的陨石星雨。

叶纪眸中墨色沉凝, 修长手指握住鹤芷剑刻有鹤纹的剑柄。

然后, 他的手被另一只冰冷的手轻轻笼住, 晏清低沉的嗓音于耳畔响起：“哥哥要做什么。”

“再次耗尽全力, 牺牲自己, 封印天灾？”

“你是不是忘记了, 你已经不是一个人？”

叶纪望着他, 望着那双幽绿的、只映出自己的眼眸深处, 片刻后, 轻轻地道：“我知道。”

他的语气温和：“这一次，你会陪着我。”

晏清看起来很满意：“知道就好。”

随即垂首, 轻轻抵住叶纪额头：“哥哥, 你是打算封印天灾，还是, 镇杀？”

叶纪：“不能留他。”

晏清笑了：“我听哥哥的。”

叶纪神情一动,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道：“你——”

话还没有说完, 晏清已转身。

下一秒, 庞大到能够吞噬天地的黑蛇倨傲地昂起身躯, 与倾倒的苍穹之下、那条血蛇正面对上。

血蛇头颅, 周琅的面庞微动, 似乎想要说什么，黑蛇却丝毫不给他机会，以雷霆万钧的气势，碾压而下。

战场边缘，季凌叶沉默地后退。

刚才，她尚且能勉强旁观，而现在，两位灾厄化身直接交战，她再停留于此，恐怕很快就会被卷入进去，碾碎为齑粉。

甚至连她用以隔绝外界的阵法，就在交战之初，像玻璃一样轻易破碎了。

天空之下，叶纪望着黑蛇的身影，几秒后，微微阖眼。

原本因为灾厄化身再度降临而几乎要停止运转的大阵之内，符文再度流淌，如挥洒而下的银河星海，温柔地覆盖山海，护住一方人间。

他手中的鹤芷剑，自剑柄起，一丝凛冽的银光，蜿蜒而下，直指剑锋。

沐浴在大阵的光芒之下，季凌叶停下脚步，仰望空中那道银白身影，这一刻，她知道自己不需要再害怕天灾的余火——人间亦是如此。

“你不过是只妖，一只恶妖，你以为他会正眼看你？”

浓烈的血光与幽绿的火焰互相撕咬、吞噬，血蛇昂起的头颅之上，属于周琅的脸庞盯着身前气势凌人的黑蛇，冷冷地道。

“你只是曾经的我罢了！”

黑蛇轻蔑地笑了起来，铿锵有力、毫不犹豫：“你根本不配和我比，他只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