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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鹤吟坐在床榻旁边瞧着虞望枝睡着的模样,怜爱的摸了摸她汗湿的脸颊。
平日里活蹦乱跳、娇艳明媚的姑娘似是被什么邪物抽干了精血一般,倒在床榻间,眉眼楚楚,我见犹怜。
他是那样心疼虞望枝,如果可以的话,他宁可躺在这里的人是他,叫他代虞望枝受罪。
他的望枝,除了娇蛮些,从未有过什么错处,今日竟受了这般苦!
林鹤吟只觉得心尖儿都跟着疼了两分。
他捧着虞望枝的手,在床榻间守了半夜。
厢房内一直燃着烛火,将整个房屋照的明亮,林鹤吟苦守床畔,身上的影子在烛火中摇晃。
虞望枝夜间惊醒来时,乍一瞧见摇晃的鬼影,整个人都惊叫着、发着颤爬起,却又因为高烧,浑身虚软,她晃了两下神,直到林鹤吟柔声唤她“望枝”,她才清醒过来。
虞望枝做了个很惊恐的梦,梦中一直有人追着她,她无处可逃,醒来时心惊肉跳。
林鹤吟哄她许久,她才渐渐平缓下来,勉强与林鹤吟露出了些许笑意,与林鹤吟应付着说了些话。
林鹤吟也问过她瞧见院中有匪盗的事,她便以“随意瞧见的”含糊过去了。
那土匪的事情,她谁都不会说的。
林鹤吟也并未多想,只当是临近年关,这些时日不大太平——漠北本就多匪多贼,寻常人家遭劫掠常有,只是到府邸却是少见。
而虞望枝,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又怎么会与盗匪牵扯上关系呢?
瞧见虞望枝精神不济,林鹤吟越发温情,又与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走。
期间虞望枝几次都觉得烦的想呕。
林鹤吟在她眼中,早已不是什么纸落云烟的清冷公子了,而是那夏日里腐烂水果,周身都飘着过于甜腻的、泛着腥酸味儿的味道让她生厌,他的每一次靠近,在她眼中,都是一场折磨。
林鹤吟走的时候,虞望枝枝觉得舒畅,倒是门外守着的丫鬟瞧着林鹤吟的模样,忍不住凑到一起偷偷咬耳朵。
“大少爷对表姑娘真好,这般体贴温润,还亲手照料呢!”
“可不是,就算是做不成正妻又怎样?光是大少爷这份心,都够人醉了,我若是表姑娘,死而无憾呢。”
两个小丫鬟的碎碎念飘在耳畔,虞望枝却只觉得可笑。
她重新倒回到床榻上,盖着被褥,想,若不是林鹤吟最开始要把她往山里送,她哪里会遇到那土匪呢?
若不是林鹤吟非要强留她,她又如何会向那土匪求助呢?
她对那土匪是惧是怕,是愧疚,隐隐还有一丝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要一想到就觉得心口沉甸甸的,还有一点疼,一想到他,便能浑浑噩噩的想上一整夜,但是对林鹤吟,只有厌恶。
薄薄的木门重新关上,隔离了屋内与屋外,虞望枝一人躺在床榻间想了半夜。
她必须得尽快跑路了。
但是这一回,她不必如同之前一般仓皇而逃了,她尽可以好生规划一下。
之前第一次逃跑的时候,还有林府人和春分院的柳玉娇给她添麻烦,但现在,林府人把她当主子伺候,柳玉娇躲起来根本不见人,她不需要像是之前那样独自一人狼狈的往外跑了。
她也学聪明了,知道该怎么给自己铺路了。
虞望枝在床上一躺便是一夜,用她那不大聪明的小脑袋瓜想了一夜,终于想到了个差不多的计划。
她自己一个人是到不了京城的,她要先找一个可靠的人,偷偷塞给他一些银子,叫他准备好马车和干粮,然后她挑个时日,从林府离开,由人一路悄悄护送到京城。
她想起了一个他们村子里的货郎,走南闯北,颇有些见识,请这货郎护送一趟,定是比她一个女子上路安全。
她手里还有不少首饰,都是林大夫人给的,换一换,都是银子,只要以这些银子通路,何愁那货郎不肯送她?
她盘算着这些,一直盘算到第二日天亮。
昨日的狼藉已经都被大雪覆盖,第二日骄阳初升,人又全都按着原先的轨迹继续走下去,林鹤吟去县衙处理旁的事物,林大夫人起来就开始打探虞望枝和柳玉娇都在做什么——柳玉娇继续在春分院内当缩头乌龟,虞望枝频繁出府,还回了一趟她的村庄,期间都有几个丫鬟和私兵步步跟随,没出什么事。
林府似乎陷入了一场诡异的宁静中,每个人都敲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虞望枝也让那货郎挑好了离去的时日——巧得很,那货郎以前还真随他的主家去过京城上货,是知道路的,若是虞望枝随着他走,老马识途,顺当得很。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偏偏,那货郎要求过年后再走——因着他常年在外奔走,只有过年时候能在家中陪伴家人。
虞望枝千说万说,又是加钱又是恳求,想将对方说动,将赶往京城的日子定到了一月底,距离现在还有半个月左右——同时,也是林鹤吟成婚前的半个月。
若是那货郎非要年后走,虞望枝就来不及了!到了年时,林鹤吟要娶她做平妻了,所以她必须定在年前。
这一拉一扯,那货郎看在银子的份上,答应下来,愿意在半个月之后的一月底启程,护送虞望枝去京城。
这半个月的日子,虞望枝就得跟着活生生的等。
她倒是有自己上路的念头,但是就算她不考虑投宿,不考虑方向,也得考虑最重要的一件事——她没有路引!
顺德年间,对路引查的十分严苛,若要出镇出城,都需要路引,虞望枝若想出白蒙县,就要去白蒙县衙里寻路引,但她这身份,一旦去了,必定是要被林鹤吟知道的。
她以前不了解这些的时候,只知道闷头跑,现在了解了,才知道处处都难。
她若是跟那货郎走,那货郎说,能带着她钻些小道入城,等换了旁的城镇,可以偷偷买个假身份的路引,只要她银子带够就行。
但若是她自己走,她是断然做不到这些的。
所以她必须跟着这货郎。
而且,若按这货郎的说法,她手里那些金银首饰是不够的,她还得多弄点出来,起码要百十两银子才成。
虞望枝手里哪有银子?她思来想去,便去找林鹤吟要。
她便与林鹤吟讲道:“我要与柳玉娇一道嫁给你,既然身份上已委屈了我,行头可不能少我的,我要些好东西!”
虞望枝生的娇艳,明媚的脸蛋勾的人挪不开眼,缠着林鹤吟一讨好,林鹤吟当即将库房给她开了。
女人嘛,眼皮子都浅,生来就是为了这点事儿而争斗不休,再者说,虞望枝争抢这些,不还是因为不想被柳玉娇比下去吗?
她与柳玉娇这般比较,只是因为她更在意他而已。
因为爱他,所以生出嫉妒来,这在后宅中很常见。
林鹤吟享受她的嫉妒,享受虞望枝使劲浑身解数与旁人争抢他宠爱时的模样。
别说林府的库存了,她就是要林府给柳玉娇的聘礼,林鹤吟都会给的。
而虞望枝也毫不手软,她在库房里拿走了一百两黄金,说是去买金银首饰了,其实都是自己偷偷扣下了。
银钱有了,接下来的日子,便是等。
咬着牙等,一日又一日的等着过年,等着那货郎带她走,等的她心里发焦,她近乎是一日一日的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就在这一日日的推进间,冬日的雪越落越大,几乎掩埋了整个白蒙县。
至于那土匪的消息,则渐渐也被雪给掩盖了,这府内的所有人很快就都忘了那一场火,只有虞望枝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