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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片杏仁+番外(75)
作者:athos (athos1978) 阅读记录
“高低照耀,远望若火龙下海。游人至此忘返。”
“春城春宵无价,照星桥火树银花。妙舞轻歌最是他,翡翠坡前那人家。鳌山下。”
宫里头的人则燃灯供佛,以灯火象征佛法之威仪普照世界。《无量寿经》说:“无量火焰,照耀无极,为世灯明最福田。”《菩萨藏经》说:“百千灯明忏悔罪。”而据《僧史略》载,佛祖释迦牟尼示现神变、降伏神魔,即东土正月十五,为纪念佛祖神变,此日需举行燃灯法会。
民间人家则在正月元夕祭祀厕神“紫姑”,请这位姑娘预言来年家里的吉凶,并用五彩纸剪成条状信手打成结子“结羊肠”,“以卜休咎”。并用自家的笸箩摇制江米粉里包裹着冰糖和坚果碎的浮元子吃。
伯颜不信“紫姑”,家里也没有女人“结羊肠”,他也不怎么喜欢吃那甜丝丝的“浮元子”。
但是伯颜能记起正月的花神是谁。
啊呦!正月花神?正是梅花!
伯颜进入南人的临安城,才发现这里可以赏梅的佳处实在是太多。有钱王宫梅岗亭之千树梅花;孤山之阴缭岁寒亭皆古梅;皇宫御园内梅堂苔梅;张功甫梅圃玉照堂观千叶缃梅;西泠桥有红白梅花五百株均是赏梅佳处。让伯颜眼花缭乱的看乱了眼睛。那些梅花,单瓣的、重瓣的;紫红的、正红的、白的、粉的、浅绿的,甚至白色里面夹金丝的;什么照水梅、大红梅、龙游梅、台阁梅、绿萼梅... ...。伯颜不懂梅花,但是他喜欢。因为它们是那么的香,就如玫瑰一样。伯颜天然喜欢一切香香的东西,怡人的美妙气味让他天然的沉醉。香气能令人忘记忧愁,引导人的灵魂进入喜悦之境。
马首经从岭岛归,
王师到处悉平夷。
担头不带江南物,
只插梅花三两枝。
所以伯颜写了这首他自己也觉得是狗屁都不通的破诗。他闻了临安梅花的香气,把自己香晕了。后来他在大宗正府的监狱里清醒了之后,恨不得自抽耳光。没有“王师”没有“夷”,只有一个“担头不带江南物”的清廉自下的傻瓜,傻瓜的袋子里仅有两三枝梅花,傻瓜没有偷盗过什么“碧桃盏”。
但是没人信他。这更显得他真是一个纯粹的傻瓜!
第51章 常州
安拉降下硫磺火雨消灭罪恶之城索多玛,大体上也不过如此。人类因为自称为义人,将受耻辱的刑罚。
伯颜胯下的阿卜杜拉,右前腿中了宋军射来的一箭,白底浅灰色斑点的色雷斯公马暴叫嘶鸣着,在血流如注中跪倒在地,将背上的主人掀翻在地上。
而伯颜只叫了声:“换马!”
身边的阿塔海迅速的将艾斯德尔的缰绳递到伯颜的掌中,伯颜一翻身上了黑色母马光洁平直的后背,向着血与火中燃烧着的常州去了。
两百名英勇的阿术人战死于常州,他们来自高加索的崇山峻岭,自称“阿兰人”。他们是巴林.伯颜战友,也是他的教中弟兄。
七名虔诚敬主奉行主道的亚述神职人员被扔进开水大锅活活烹死,不让罪恶的民众付出血的代价,不给主内的兄弟们报此血仇,他将从此无颜立足于主的殿宇内。就算他不复仇,阿兰人也会实施他们的复仇。高加索男人的荣誉感使他们必须复仇。
我给你们的律法,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宽恕罪人,以自己的宝血洗世人之罪恶的只能是尔萨.麦西哈,而你不是尔萨没有宽恕罪恶的权柄,你所能做的只是送罪人的灵魂去到主的面前,因为你的主说:
“复仇在我,我必报应。”
伊斯玛仪和阿老丁的配重式投石机发出怒吼,双绞盘拉动由粗缆绳制作的启动带,带动长达十二米的抛射杆臂,配重篮里的铅质重锤的重量高达六吨,足够把一枚接一枚的九十公斤以上的重实芯石质弹丸发射至六百码以外的宋军坚守的城墙。
“机发,声震天地,所击无不摧陷,入地七尺”。
伊斯玛仪和阿老丁两位来自伊尔汗宫廷的波斯工程师,以此得以被载入汉文史册当中。
从此以后,宋军的三弓床子弩就不足为惧,虽然早在襄阳陷落之前,宋军就放出消息声称他们已经能够仿制出“回回炮”并且比元人的原版“回回炮”威力更猛,但,事实证明这只是宋朝高层的军人们故意制造的一个谎言,它就如同贾似道的“鄂州大捷”的喜报一样,愚弄的对象指向的是宋朝皇室和百姓而不是他们的敌人。
宋军则在顺风时打出“金汁炮”并释放毒烟,此二者的主要原料都是粪便,“金汁”沾者肉烂几乎无药可医,毒烟则薰得敌军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但常州人却很不幸的被天罚,一连数天都求不来一个顺风的天气,而在逆风天打金汁炮和释放毒烟只会让恶臭与脏毒飘向自己人,这无异于自杀。
索性宋军还有“猛油火柜”,这种可以喷射燃烧性黑火药的喷火器曾经在宋金之战里大显神威,现在把它用在元人的身上正好。
但是元人也有他们的喷火装置“希腊火”,这种东罗马帝国长期密不外传的以白磷合剂为燃烧剂的武器,自从被阿拉伯人窃取了其合剂配方之后便在整个穆斯林世界广泛的被使用,直到蒙古人西征,立刻对这种武器视为珍宝。
而“希腊火”之所以强过“猛油火柜”的地方,就在于,它的白磷复合配方燃烧剂可以做到“水扑不灭”。它甚至可以直接在海面上燃烧,这对于宋人来说,是闻所未闻的恐怖奇迹。
当伯颜的血色赤旗重新插上了降而复叛的常州城头时,沙玛什鹰徽浴血而泣,为了那些死去殉道者。宋人最终只能进行自我欺骗,把他们无法理解的遇水居然不灭的希腊火解释成是从人体中炼出的油脂,但是这种自我麻醉所能延续的快感不过片刻即逝而已。
而大部分的元人,也同宋人一样无知无觉,除了极少数人有自觉到自己实际上是见证了这片土地上的军事奇迹以外,绝大部分元人也一样无法理解配重投石机和希腊火对他们所处的动荡时代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两大军事奇迹,随着之后和平岁月的到来,一步步的隐退进历史阴霾的深处,最终消失的无踪无影。
伯颜看着这些愚昧的民众,他们包括自己人与敌人的人,他们最大的相似之处就是同样的愚昧和同样的傲慢。罪孽最深者就是自认为无罪者,这句源自圣奥古斯丁的箴言叩击着伯颜的心灵。他在杀戮,他自知有罪并从不掩饰自己是罪人,这让他觉得自己还有被宽恕的可能,尽管那可能性极其微小。
当伯颜的军队沿着滑腻腻的涂满了人血的道路重新入城后,他们看到的是自己和敌人脏兮兮的脸。
一样的被硝烟薰成乌黑,一样的满脸血渍与汗垢,一样的散发着浓烈的腥臭气味,一样的疲惫与麻木。
连隐藏在眼睛里的恐惧和仇恨,都是完全一样的。
但是,从今以后,他们却要做一个帝国里的百姓了。伯颜心中不禁觉得好笑,他为自己的命运荒唐而笑,他也同样体味出了他的合汗和他的敌人在这命运里同样荒唐可笑。安拉安排的命运戏弄了所有的人类,不管他们是处于那一方阵营的。
常州城据说只有七个人因为躲在尸体下得以活命,但是后世自称是此七个侥幸活命者的后人的不下数百万。这就如同印度人认为银河之中的群星都是由湿婆神射出的精液所化成的一样,是一种“美丽而浪漫”的传奇。
伯颜闻到自己身体在发臭,血和汗水混合的臭味,让他回到自己卑微的处境里。他抹了下自己的脸,凭借着手的感觉他知道自己的头发与胡须一定已经被血污和汗水弄成腌臜纠结的一团烂毡一样。这种狼狈让他觉得自己活得踏实。他到了这把岁数和这种地位,仍然没有放弃在进攻时亲自杀入敌阵的行径。他知道这很蠢,但是他改不了这毛病了,这是他从十四岁进入伊尔汗的军营时起就养成的蠢行,别人都在暗地里笑他,他自己也知道别人笑他,但是他就是改不了。他有一个愚蠢而卑贱的命运,但是造物主却不允许他在战场上过早的死去,这是惩罚还是奖赏,有谁能弄清呢?总之,以伯颜的蠢,他自己是一辈子也没有弄清楚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