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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片杏仁+番外(252)

作者:athos (athos1978) 阅读记录


但伯颜看了看,说,还是不要穿这件,太容易惹旁人注目与不快,你找一件暗色的我穿。

米昔塔尔不明就里,但还是服从了,他弯腰又在箱笼内翻检了一番,最终取出一件暗枯竹褐色素面素里的箭袖宽松外袍,让伯颜看。

伯颜看了说,这件尚可,于是穿了。他又在里面加了一件对襟小袖的紧身腰线袍。小立领,暗色铜扣,饰有胸背牡丹花满地娇丝线的雕绣,并在腰间束了条黑色垂双穗子的绸质腰带,绸带外加束一根牛皮底镶嵌银质雕花饰片的皮带。背挂大珠、耳坠等一应都戴上了。一对产自法兰克人的格拉斯哥的柔软黑色小羊皮手套,高高的腕口边缘由同色的皮革线锁边,并饰有拜占庭风格式样细腻精致的雕绣花卉纹装饰。因为在鞣制皮料时加入了薰衣草、迷迭香和鼠尾草的脂萃香液,使得手套上自带迷人香气终身不散。最后冠上那顶黑貂皮的图玛克。这一身穿戴完了后,远看是一身乌漆嘛黑,但近了看就显出精致华贵来。

这正合今天的心情,伯颜想。尽管要喜气些,但又不想太招惹人的目光。所以他拒绝了艳色。

出门时,有家里人问伯颜,他今日突然穿的如此即低调又隆重的是去见谁?伯颜但笑不答。只上了自家的坐骑,出东门往东市而去。

他捧着他的宝贝经过大都湛露坊,看见满街都是买香枝和象牙箸子的铺面。街头熙熙攘攘。眼睛都被繁华与喧嚣给迷花了。

他几乎走遍了京城里每一条有金银玉器行的街巷,结果寻来找去居然就进了巴黎金银匠威廉·比希耶的儿子纪尧姆的金玉宝石修补铺子里。柜台后是一个蒙古和一个突厥人相貌的两个小童,还有一个金发的法兰克孩子。他们都用快乐的眼睛天真的望着他看。象三个小天使。

带着香味的软皮手套被放在纪尧姆家店铺的柜台台面上。从法兰克来的香气立即让纪尧姆从空气里嗅到了故乡。

纪尧姆替伯颜将断了的玉绦钩用金皮缠裹的方式重新聚合在一起,并在金皮上镂刻花纹来做美化修饰。玉双鱼不好修补,但纪尧姆还是给它的边缘镶嵌了一条细细的纯金框,即作为装饰也作为加固用。

两块玉又重新焕发光彩了,伯颜见了心里便愉悦。他看它们如见婴儿,恢复完整与回忆纯洁是双重的喜悦。他也有过曾经完满纯洁的身体,现在纯洁的身体不在了,他就借着见玉的重生而怀念当初的洁净。他死的时候也要带着它们,等见了守卫天堂大门的天使,他要说,他自己当初也曾经是一枚完璧,他会跪倒忏悔,求至善者的饶恕。

泉州的伊斯法罕商团选出阿里米丁和赛甫丁两个统领自组义兵时,我还在大都呢。当时已经有基督徒开始外逃了。我当时还抱着一种观望的态度。但是,两个波斯头目死亡后,阿拉伯人蒲家的女婿纳乌纳接管亦思巴奚兵团的指挥权,泉州乃至整个帝国境内的亚伯拉罕信徒开始更大规模的逃离。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卖掉了铺子,南下,准备从泉州离港的。我们后来终于在泉州登上了一艘开往开罗的商船,与我同船逃难的有当时泉州教区的主教阿基坦的詹姆斯。我们等着上船的那几天,纳乌纳的暴行已经严重激怒了全城的契丹和蛮子外加不信逊尼派而奉阿里为哈里发的什叶派波斯人。据说一个叫金吉的波斯小头目已经暗中与新任的福建行省总督闽人陈友定接洽要在夜间开城门迎闽军入城。但我不能确定这究竟发生了没有,因为很快我们就启航了。

首饰匠人纪尧姆的孙子纪尧姆放下自己的咖啡杯,故事就在这里戛然而止。

开罗真是个好地方,我到了开罗就被它给迷住了,所以我停住不再走了。现在我是穆斯林,在这里有家庭。至于巴黎,它是我曾祖父的巴黎,不是我的。

纪尧姆把他小时候看过的以及后来听来的所有关于巴林·伯颜的传闻都毫无保留的分享给了我。我则礼貌的替他垫付了今天的咖啡和糕点的花费,这是他为我讲述故事的价码。纪尧姆所求不多,而我们俩聊的痛快,今天又是愉悦的一天。走出咖啡馆的时候天已放晴,天边居然挂着一弯淡淡的虹。空气潮湿柔软,让我有点想念女人滑腻的胴体。

巴林·伯颜的故事里究竟有多少是杜撰的我认为无关紧要。我已决定为了他而创作一篇小说。小说里没有在遥远的异教的东方被邪恶火龙囚禁的美艳纯洁的穆斯林公主。只有一个被所有人唾弃但仍然挣扎着活下去的拿撒勒男人。也许,我的小说会让一些人觉得不快甚至是恶意诋毁了穆斯林贤臣,但我是小说家不是教法学家,我的故事但求真挚和抓人的眼球,所以我会在故事的开篇词先请虔信的读者们谅解并向安拉致歉。我的读者大概率是女人,男人不会读我的东西。威廉的曾孙纪尧姆让我知道了世界上还有那样一种男人,他们在战场之上是男人中的男人,然而在其他男人面前却是被动的被占有者。他们在他们的主人床上扮演着类似女人的角色,但仍然不承认自己违反了自然律。他们仍然渴望并认为自己可以求得安拉的饶恕。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是鲁特的族人。

看守天堂门户的圣伯多禄,你会同情这样一个基督徒吗?他迷失了,但是不放弃回归的期望。他失败了,世界都遗弃了他,但他不放弃,他仍然在战斗。那是灵魂的战斗。

第155章 《两片杏仁》番外-十二岁的哀伤

我叫买迪,我今年十三岁了。

这时我父亲还在,但三年以后,他就死了。

那本不该看的书,是我在我父亲的书橱夹缝中发现的。

我真该死。

它隐蔽的那么深,为何就被偷偷溜进父亲书房偷书的我发现了呢?

是天意吗?我本来要偷的不是这一本,但造物主却让我发现了我打算中没有的。

这真是奇遇,只能用奇迹来解释。

从此父亲的身影在我心中不再高大,他的声音在我听来不再威严,他的仪表在我眼中不再庄重。

我的父亲是个立牌坊的婊子,请原谅我只能用这句话来形容我的崩溃。

我心里对父亲权威的最后一道防护堤坝就如此崩溃了,我真想放声痛哭,因为我知道了,所以才要哭。

但我的痛哭是无声的,我不能让人知道我在父亲的房间里发现了什么秘密。我只能在心里流泪,并且滴血。

十三岁时,我成熟了。成熟的标志就是,不再仰望父亲。我砸碎了这尊偶像。

从此我就是一个人了,不再是某个男人的一部分。我就只是一个人,独自行走在大地上。

我侧耳倾听,只有风的声音。我举目观看,只有无尽的世界。我茫然四顾,与我擦身而过的身影消失在世界的边缘,他们与我没有交集。

孤独且自足,我一个人行走。

如同朝圣者,走向生命的终点,无人陪伴,但依旧坚定的前行。

一如父亲六岁那一年。他独自进入伊尔汗的宫廷。从此孤独的自生自灭。

我曾经幻想父爱,在梦中。父亲用他宽大结实的胸怀暖着我,让我幻想安全。

当我醒来时,却发现床上只有自己。于是我哭泣,但泪水换不来父爱。

我爱他,就希望他也爱我。

我不知道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但我已经在心里杀了他。

我的母亲是荒胎不育的女人,她的名下一无所出。我甚至不确定她和父亲是否还能有同房。

父亲总是背对着我和母亲。我最熟悉的身影,就是父亲起身离开的背影。

他不笑,不肯施舍一丝笑容给自己的家人。我从来没见父亲开怀大笑过。

只要他在家里,他就始终紧锁着眉头。尽管他从不叹息。

为了你的名誉,母亲说,为了你的名誉你得尽量装出一个正常男人的姿态,不要让人抓住把柄传播你的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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