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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片杏仁+番外(227)

作者:athos (athos1978) 阅读记录


一首写小娘子渴盼新郎的骚诗,居然就让一向以智慧稳健见称的薛禅合汗暴怒,真是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呢。

童女夜提灯,彻夜等新郎。

我欲做基督的新妇,为神圣洁的配偶,却不可得。

我的主是苏莱曼,而我是淑拉密女。

他领我进入至圣所内,对我显露七重面纱下的真容。

我醉倒在他大爱的酒中,众人都要呼我为领受至福之人。

波斯的珍宝为我而开,巴比伦的智慧亦不及我。

我所得之福为世上仅有,耶路撒冷的众女子都嫉妒我。

他领我进了香水洗过的内室,我的葡萄园中结的果实累累。

我的主给我戴上珍珠的耳环,他口唇的香甜沁入我心。

圣洁的婚配使我远离俗欲,因我已是基督的新妇。

如此艳丽风骚的词句,怪不得青楼女和南馆的小倌们学的那么快。

而合汗这几天正为这个事儿头疼的要死呢。他从这诗里读出的味道,可不是青楼嫖客品出的滋味。

这里面有怨气,而且是冲着我来的。合汗心里想。我非把你揪出来不可。但还是要你心服口服。我得有证据,让你不能狡辩。

此时,伯颜正谦卑而端正的跪在合汗的驾前。等着接踵而来的暴风骤雨样的训斥。

也许还有鞭子。

忽必烈怒斥到,放肆!是谁允许你这样唱的?

答,诗人在爱中所吟咏的将得永恒,世间俗务如桥上建塔盖屋。你若能看破世间帝王荣耀的虚无,上主的爱就会如金矛贯透你身。

忽必烈道,这下贱的奴婢以为自己可以不做我的奴仆而做神的奴仆?!告诉他就算他死了尸体化为灰烬我也他的主人!他不要以为通过死亡就可以逃脱我的奴役,告诉他即使在死后的世界他的灵魂也还要必然的服侍我和我的家族!生生世世!永远不变!

合汗愤怒的质问,因为这首诗歌已经在各处秦楼楚馆里传遍了。现在的风尚是水井边汲水的小娘都能用波斯语或突厥语唱上一曲萨迪的诗歌了。而这首诗的波斯语版本风靡的快速,已经让合汗出离的怒火中烧了。

究竟谁是此诗原作者?!如此直露的表明自己“童女”和“新妇”的身份,要和那宣称带来天国之爱的“新郎”结合?!他居然公然宣称只有那天国的“新郎”是他的主人,那他把他们在现世里的主人,伟大帝国的合汗至于何处?!

合汗的烈怒之火熊熊燃烧之烈,恐怕要焚尽天堂、现世与地狱才能止住!

而他们最开始甚至不能弄清此诗最初的版本是不是波斯语... ...。

真的是一群废物!

他找了数个怯里马赤,费劲周章才弄到此诗原稿。居然是以波斯字母拼写的亚美尼亚语写就的。能做出这种巧伪之术而又喜吟弄诗词并在暗里总与合汗离心唱对台戏的也里可温人,想都不用想,自然就是那个人了!

那个可恶又可怜的奴婢!

他立即令人召了他入宫来,他要听他这回怎样的抗辩!

他居然如此的贪恋另一个主人给与他的恩赐。在情愫里恬不知耻的自比童贞女。他居然还要做那天赐情郎的永恒爱侣。多么的下贱与淫浪!

能写出“童女夜提灯,彻夜等新郎。”这等的肉麻词句的人,居然就是他依仗了半辈子的战场“军神”,被满朝士大夫比作“北方长城”的巴林.伯颜,他的丞相,他的枢密副使,他床上曾经最亲昵的“伴侣”。如果他不是仅仅是“床伴”的话。

他愤怒的把那几张抄录着诗文原稿的纸张摔在那跪着的人的脸上。牙白中泛着微黄的诚心堂御贡粉纸如飞扬的白蝴蝶。在那人脸上、肩头、帽顶纷纷坠落。对方的脸,却依旧宁静。

这首触怒了合汗天颜的诗是他无以复加的罪恶。

他的主子命令他诵读出诗章里的每一个词汇,他的主子要求一个解释。

你只这一颗心,如何能侍奉两个主人?

经里也讲过,你不能即侍奉你的天主父,又侍奉财神玛门。这是基督的话语。

伯颜必须明确谁可做他的主人。他的合汗不需要他的真心,只需要他的确认。伯颜的顺从比他的爱更加重要,这一点合汗始终明白。所以他,忽必烈,才能是一位掌握一切的君主,而不是一个恋爱中的莽撞小伙子。

合汗看着他的奴婢以一种优雅又忧伤的姿态诸页的拾起铺落在地毯上的那些白色蝶翼的尸体。

伯颜的眼睛里泛出一种忽必烈永远都不可能懂的哀伤。

伯颜此时的憔悴哀愁之态简直颠覆了忽必烈对他以往的一切印象。

伯颜不再是那个能在浓苍茂密覆盖着北方白雪皑皑的广柔大地的泰迦针叶林里,以弓箭射虎的骑在骏马上的勇士,亦不在是那以黑衣黑甲赤旗鹰徽作战令敌人胆寒的帝国统帅。

他在诗歌里显露出的是一个如柔弱处女般的心灵,敏感而细腻,期待着他要托付自己终生的那一位在天上的新郎。他为等他的新郎而焦虑,他为他天上的新郎迟迟不肯来而惶惑伤感。他痴痴的等待,如提着灯盏迎新郎的童女,虽然疲倦以极,却强撑着不敢睡去,他唯恐自己睡去了,新郎来时他却因不知而错过了他。

当年伯颜也曾说过,我身虽睡,我心却醒。现在忽必烈明白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为了等那天上的新郎迎娶他做圣洁的婚配,伯颜的心灵永远是醒着的。

伯颜永远醒着,不是为他,而是为那天上的良人。

他的确也在俗世间寻逆过爱情,但是这俗世太让他失望。

阿什克岱、月尔鲁... ...,一个个俗世情人从他指缝里滑过如飞沙一般。他终于明白自己在世间什么也无法留住,时光会冲走一切。

从此,他只等待基督,他在天的新郎。他终归要回去那里,与基督结合,成为一体。

那一夜,他又被暴怒的合汗压在身下,承受着帝王洒在他身体上的愤怒。但是他的心灵柔和平静。他以前在与合汗同床时从未有如此的平静过。合汗在他身体里尽情释放过欲望后,就在他身边睡死过去。合汗睡的鼾声如雷,大概是欲望得到了满足,怒气也发泄殆尽。伯颜想,明天天一亮,他们依旧可以当今晚的一切全没发生过。在朝堂上继续扮演明君与贤相的角色,演戏给那些想看他们的戏的大臣们看。

但是,今晚,伯颜想,我要给我写的词句收尸。他趁着他的合汗在心满意足中酣睡而不知的时间里,轻轻的披了衣服下床。逐页拾起地上散落的那些纸片,他眼看着它们,然后默默的叹息了一声,将那些纸揉做一团丢进燃着的暖炉里。

上面有他墨迹的牙白色粉纸在炉内发出“噼啪”声,它们被火舌撕咬着焚为了灰烬。伯颜上床,缩进被窝里,眼望着虚空。他的新郎不会现在就来,但是他知道他绝不会空等。那一天总会来,他将在得到自己的自由时,同时得到爱。这爱将是永恒的,它永无止息,含忍而久远。

第145章 《两片杏仁》番外-仙花寺

这是由一幅也里可温供养人壁画引出的故事。其具体的日期已经无法追述了。

《波斯经教供养人礼赞安拉阿罗诃》,这幅残画里面的故事历经几百年时间的淘炼已经无人可以知晓其中的秘密。它所在的建筑早已坍塌,只留下半段被岁月风化破碎的残墙,在夕阳里被镀上了一层金色。

那是一堵废墟中的残墙,墙上斑驳的金彩已经快剥落尽净,但在夕阳金色的光芒下仍然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颓废没落与奢华富丽之感。

海伦娜.迦斯帕拉杨,她是亚美尼亚珠宝巨商埃沙德斯.迦斯帕拉杨的遗孀。是她出资在山西大同云门山凹谷建圣母报喜教堂。汉人民间因为此教堂内有茉莉花园圃和天使向圣母报喜圣像而称之为“仙花寺”。

埃沙德斯是斡脱商人,以从印度和波斯贩卖回回石头为业。是“中买宝货”里的巨商。他每年从印度马拉巴尔及喀拉拉大量贩卖珍珠、鸽血红宝石、祖母绿、阿富汗青金石等而成巨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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