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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早就该来找祁怀舟的,但果断如她,这一次却怯了步,她害怕从他嘴里听到一些不好的答案,这答案会破坏他们在这三年间培养出的信任,尽管那信任如履薄冰。
昆虚战苍隐大捷,这本是件值得他们两人共同庆祝的事。她本想藉着这天大的喜事,和他挑明关系,二人间的情爱交锋就算是她输了,她不愿他们的这场戏仅止于戏。
然而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他目光未动,依旧如往昔那般温柔,说的话却如这天羲湖畔的霜月那般寒冷:“是我做的。”
一句没有任何惊喜的话。
林风致微垂眼帘,淡道:“三年前的天劫,也是你引来的?”
祁怀舟点头默认。
三年前她初入昆虚之时,和三年后的这场天劫,始作俑者都是他。
“我早该想到的。三年前你便借段长鸿之口,将引灵阵和十方古阵的秘密泄露出去,最终导致天劫,那时我以为你只是想揪出宗门内的叛徒段长鸿与那几个觊觎昆虚的宗门,倒没往十方古阵去想。”林风致自嘲笑笑。
她还记得自己在绣霞峰千流洞中与他一席对话,那时她还得意于自己的洞察力,窥破了这心思深沉的病秧子的盘算,却不曾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终究漏算了。
祁怀舟的直正目的,从来都不是段长鸿和那几个宗门,他的目的是借着天劫发难,好名正言顺逼清翎派将门内那个十方古阵归还昆虚。
一箭三雕之计,段长鸿和五华明昭等宗门,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如今,流落在外的十方古阵只剩三处,全在云岭宗辖内。要想兵不刃血让对方归还,可能性几乎为零,昆虚又不能主动挑起战事,唯一的办法就是故计重施,逼对方不得不归还。
这一次,他借了广霖之手。
“祁怀舟,宗门在你眼里是什么?你怎可因一己私心,将昆虚置于如此险地?”面对他的沉默,林风致声音扬起,怒道。
“这昆虚宗在我眼中,不过就是十万大山的牢笼……和你,仅此而已。”祁怀舟目光中的温柔消失殆尽,唇角微勾,像天际那轮上弦月,有着刀锋般的凌厉。
林风致胸口一阵起伏,半晌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
“既然如此,我们没什么可再谈的。”林风致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祁怀舟一闪身晃到她背后,倏尔出招,指尖一点霜白的光,点在她后颈上。
“我邀你来此,可不是为了与你谈这些无关紧要之事。”
陷入黑暗之前,林风致听到的是祁怀舟冰冷的言语。
————
林风致做了一个旧梦。
混沌之中,通体黝黑的庞然大物浮身半空,而她就飞在这只巨兽的对面,手握赤红长戟,脚踩千演神兵所化的星辰之舟。
阴云聚涌如黑浪滔天,巨兽咆哮而来,迎上她手中的长戟。
长戟刺破巨兽胸膛,将它的心脏,从胸膛之中生生挑出。
她尖叫着醒来,久久不能回神,一颗心怦怦直跳。
这个梦并不陌生,很早之前她就曾经做过一个相似的梦,只是不同的是在那个梦中,她的长戟被巨兽咬断,而她的心脏,被巨兽剖胸咬出。
那只巨兽,她也不陌生……就是被祁怀舟戏称作她救命恩人的那只神秘异兽。
难怪,她总觉得它眼熟,竟是在梦中见过。
她不知道为何又做了这个古怪的梦,喘息了许久方令心脏渐渐平静,也才忽然想起自己被祁怀舟偷袭的事。
心脏猛然间又剧烈跳动起来,她怎么都没有料到祁怀舟会对自己出手,一股怒气冲上头顶,也顾不上再想那个梦,一骨碌坐起,正要做些什么时候,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水泡之中浮在半空。通过这个水泡她望向前方,双瞳却倏地绽大,整个人如遭雷殛般震立当下。
四周白花花一片冰天冰地,不是什么陌生之地,她来过一次。
这是祁怀舟位于天羲湖下的秘室。
秘室尽处是巨大冰柱,绕着冰柱上的赤红索链此刻正紧紧缚着一个人。
比成人手臂还要粗实的索链一圈一圈缠绕在祁怀舟身上,他的双手平展在半空,左右手腕上各戴着一个镣铐,整个人如同浸过血水般,全身衣裳染尽血色,他面容苍白狰狞,双眸紧闭,像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般,又急欲挣脱这索链的束缚向外迈步,将索链绷向死紧。
因为这样剧烈的挣扎,他被镣铐紧锁的手腕已经被磨得皮肉俱无,露出森白腕骨。
林风致怔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所见之景,颤抖着唇扑到水泡的泡壁上。
“祁怀舟……”她先喃喃一语,而后撕心裂肺般叫起来,“祁怀舟——”
“让我出去,你让我出去——”
这一幕,让她将万事都抛到了脑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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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云和雨(1)
◎“事不过三,不会再让它打断你我了。”◎
透明的水泡一动不动地浮在半空, 不论被关在里面的人施展什么样的法术,那层看似薄薄的壁垒仍旧巍然不动。
传音符也好,传送符也罢, 在这里通通失效,林风致想尽一切办法,就连千演神剑、鲲丹这样的宝贝都使上,储物空间内的符箓与法宝亦毫不吝啬一件接一件祭起, 然而直到她体内的灵气彻底耗尽, 她也无法踏出这个小小的桎梏, 只能眼睁睁看着距自己不足百步处的祁怀舟,被缚在冰柱之上受尽折磨。
该是怎样的痛苦,才会让他那样心志坚定者疼到失去理智?
她心里已有答案。
他说过, 他的旧伤轻易不发作, 只受昆虚地脉异动与天劫神威的影响,此番应是他旧伤复发, 来势汹汹。
那痛苦, 她曾经感受过, 尽管只有一半, 却也足够让她生不如死, 想要自戕。
挣扎到最后, 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失去支撑的力气,头颅无力地垂落,绾发的簪子落在地面, 乌黑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与脸颊前。浅青的衣裳早已被血染透,可胸口处却还在不断地洇出血来, 让他心脏处的血色触目惊心的深。
他的双腕皮肉已被磨得露出白骨, 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来挣扎。
可纵是力气全失, 他陷入昏迷,痛楚来袭之时,他的神智还是被唤醒,整个人会像的弓弦骤然绷紧,头也跟着抬起。
这个时候,林风致就会看到他的面容。
那张英俊的苍白面容布满血污,那双不论是清醒还是沉醉时都迷人的双眸失去了往日的澄澈,只剩下疯狂和痛苦。
这样的祁怀舟,让林风致想起许多年以前,曾在黑市的兽笼里看到过的一只困兽。那只兽原本也是一方霸主,不幸被俘,因为不原服从驯兽人的调/教而被用尽所有酷刑,可直到被折磨至死,它也不曾露出臣服和求饶。
“祁怀舟,让我出去吧……”林风致声音沙哑地哀求,一遍又一遍尝试着凝聚灵气再度施法。
可纵是鲲丹在体,元婴已成,也无法维系她拼尽全力的施法。
她的声音已经喊到哑,泪水毫无知觉地爬过双颊,心里已经疼到不可自抑。
修仙数十载,即便结成元婴,她却在此时此刻像个凡人,对一切无能为力。
她帮不了他,甚至就连替他分担那一半的痛苦,也因为他的囚禁而终止。
林风致不知道祁怀舟施了什么法术,这个小小的空间看起来很脆弱,实际上却极其强悍,仿佛把她与外界切割,两界的所有声音与灵气,都完全不相通。祁怀舟听不到她的声音,同样的,她也听不到祁怀舟每一次痛苦难抑的叫喊,就连他的呼吸与气息,她都感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