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明皇妃+番外(289)

作者:莲静竹衣 阅读记录


“太后尚未降罪,民女不敢!”她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惊惶,又一次低下了头。

“如何又自称民女了呢?”若微身子向后微微一靠,仿佛有些倦了,“你是太皇太后命人从十三省选送的秀女中,经过层层遴选脱颖而出的名门淑女,更是远近闻名的才女,若不是偶然突发的一场大病怎么会与后位失之交臂?如今你已大好,这皇妃之位自是推不掉的!”

“请太后开恩!”汪梦涵面色微变,终于弯下身子以头触地,像在乞求又透着骨子里的倔强,“民女不愿入宫!”

她说的直截了当,若微反而一时不知如何接语。是的,她不愿入宫,所以才在大选前夕自服大黄,连着泻了好几日,殃殃的拖着病体如弱柳扶风,自然在大选中出局。

若微的目光再次投在她的身上,她从袖中甩出一个小物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便掉在汪梦涵的面前。

“这是你母亲送给你的?”若微透过她,似乎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在御花园里以玉笛迎风而舞的方子衿,恐怕只有这样的娘,才会孕育出如此灵秀倔强的女儿。

汪梦涵悄悄抬起头,目光瞥到地上的物件立即神色大变,眼中尽是惊恐之色,颤颤微微地将它拾起,再开口时已然目中含泪:“太后,此事乃梦涵一人而为,所有罪责也应由梦涵一人承担。万万不要牵连梦涵的家人。”

说罢,她再次以头触地,不停地叩首。

若微心中感慨极了,这丫头进宫时竟然以空心珍珠耳环中夹带着制人腹泄的大黄粉末,这心思真是巧妙,而避宫之意又如此坚决,真不知该如何相劝。

“你入宫前,你娘可是对你说过什么?”若微问。

“我娘只是让我想清楚,是想做园中的时令花卉只开一季,还是做草做树,岁岁长青?”汪梦涵提到自己的娘亲,紧张的神情竟然渐渐平复了,她抬起头对上若微的眼睛,“我娘说,不管我如何选择,都不要后悔。”

若微点了点头,二十年前在嘉兴公主的及笈礼宴上,当年还是太子妃的张氏就在御花园宴请京城名媛,并令她们各自展才,从而令观景亭中的诸皇子选妃。那时汪梦涵的母亲,兵部尚书方宾之女方子衿就是这样的一副傲骨,不媚不娇,不舞不歌挨到最后,还是在若微和嘉兴公主的助阵下才勉强为之,就是为了逃离被选入宫的命运。

只是她做的太过明显,太过张扬,以至于得罪了皇室。

于是她从此在皇室宗亲诸臣的视线中消失,若非这次汪梦涵太过优秀,若微看好她想让她成为祁镇的贤内助,所以才仔细去查了她的身世,这才发现她竟是故人之后。

二十年过去了,拒绝的方式变了,变的更隐晦,更内敛了。

可是拒绝的心境却没有变。

“你不想入宫?不想成为皇妃?”若微心底是深深的遗憾和惋惜。

“是!”她再不讳言,坦然相告。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

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她低吟的竟会是这首《怨歌行》?若微不禁黯然神伤,她以手托腮靠在引枕上,秀眉微拧,落寞的眼神儿中不禁有些游离。看来是自己多事了,原想着让这个灵秀慧敏的汪梦涵入宫为妃伴在祁镇左右,一来在太皇太后与钱皇后两代女主联手的内宫中为自己添一个助力,二来是真的看好她的人才,这样的人伴在祁镇身旁,她这个做母后的才能放心。

可是现在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己所不欲毋失于人。

罢了,若微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仿佛难以置信,她抬起头认认真真地凝望着太后的面容。太后比母亲口中描绘的还要美,她看起来不过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美人如玉容颜不老,端庄华贵间丝毫不见刻板严肃,明艳圣洁中透着绝代风华与灵秀绰约。

这就是太后吗?

“回去见到你娘,就说宫中的故人问她安好!”若微仿佛真的倦了,她倚在靠枕上闭上了眼睛。

“是!”汪梦涵再次郑重地叩首之后,悄悄退下了。

在热热闹闹地办完了皇帝大婚典礼之后,仁宗皇后、宣宗之母,英宗之祖母,被尊为太皇太后的张氏终于如愿以偿,带着对四世同堂美梦的期冀与稍许的遗憾,于正统七年十月崩逝。

十一月,帝上尊谥曰“诚孝恭肃明德弘仁顺天启圣昭皇后”。

十二月,与仁宗皇帝朱高炽合葬献陵。

正统八年十一月,一场漫天飞舞的大雪飘然而至,将整座紫禁城装点得异常圣洁。

迁入仁寿宫的孙太后站在临溪亭上,远眺着被白雪覆盖的高大宫殿和如同琼枝一般的树木,呼吸着带着丝丝梅花淡香的新鲜气息,满眼凝华积素如同置身在一个琉璃世界中,心情是难得的宁静与舒适。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湘汀颌首而立,悄悄上前掏出袖中的锦帕,为她拂去落在风帽上的飘雪,低声劝道:“娘娘,这外面天寒地冻的,站一会儿就好,可不敢久留。前晌儿皇上特意差人吩咐御膳房为娘娘备下了汤锅,还有新鲜的鹿肉、狍子肉……这会子,常德公主和小殿下怕是也进宫了,说是要和娘娘一起吃顿团圆饭呢!”

“团圆饭?”孙太后低喃着仿佛梦语一般,“长安宫那边的膳食可吩咐准备了?今儿顺德也该归省了,如今太皇太后不在了,咱们对她们母女可要更为厚待才是。”

“奴婢知道。全都准备妥了,只是听说静慈仙师自太皇太后过世以后,这精神是越发不济了。除了顺德公主入宫探视的时候能好些,平日里总是颠三倒四的,胃口也不好,睡的也不安稳。入冬之后更是隔三差五的传御医,这汤药吃了多少副可总也不见好。”湘汀说到此处稍稍一顿,欲言又止。

“她这是心病。”孙太后心知肚明。

胡善祥被废之后能在长安宫怡然安居十多年全赖太皇太后庇佑,如今太皇太后张氏崩逝,与她斗了一辈子的孙太后成了后宫真正意义上的女主人,她自然担心孙太后会借机报复。

“咱们过去看看她!”孙太后顺着石阶缓缓向下走去,掐金云红鹿皮靴子走在厚厚的积雪上,一个一个小巧的脚印突兀地留在洁白的园中,竟像是一种新鲜的花样。

湘汀皱了皱眉,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太监宫女紧紧跟上。

长安宫依如过去数十年的冷清与肃穆,整座宫殿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儿声响,侍女们靠在门后的棉帘下打着瞌睡,连孙太后她们进入都未曾发觉。

没有通报,也没有任何嘈杂的声响,可是长安宫的主人,曾经的胡皇后,如今的静慈仙师她却是如此的警醒,立即辨出了来人。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十六年了,你终于肯踏入我这比冷宫还冷的长安宫了?”重重幔帐中斜躺在卧榻上的废后胡善祥睁大眼睛紧紧盯着孙太后。

目光中闪过的怨与恨依旧是那样强烈,她丝毫没有下床请安行礼的意思。孙太后不以为然,她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榻上的她,她老了,额头、下巴和眼角边上的皱纹是那样清晰。

散落在身后的长发稀疏而花白,她比孙太后只大三四岁,然而现在看上去却像是两代人。

“咦?你今儿怎么没戴那顶十二龙九凤的金冠?还有皇后的礼服呢?”她痴痴的,眼神儿中有些迷离,突然闪过一道精光,竟拍手笑道:“是了,皇上死了,你早就不是皇后了。现在的皇后姓钱,你是太后,那金冠凤袍你也没穿几年吧?”

“静慈仙师!”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听来是如此的刺耳,湘汀忍不住上前低喝相阻。

“你喊什么?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胡善祥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她喝斥道:“不知死的奴才!用不找你来提醒。这普天之下,皇宫内外,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我是静慈仙师,我是废后。”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