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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瑜明:“那是自然,我收起来便是。”
谢深玄道:“凉了后,味道怕是便不好了。”
赵瑜明:“的确会硬一些。”
谢深玄:“好歹也是一个铜板,未免太过暴殄天物。”
赵瑜明:“这……”
“既不能浪费馒头,又不能浪费钱财。”谢深玄稍稍一顿,说,“要不你还是别来了吧?”
赵瑜明:“……”
赵瑜明想,临江楼还是离他远去了。
他早就该想到的,谢深玄本就是锱铢必较之人,他方才算计了谢深玄来帮他卖菜,那谢深玄不可能不从他身上报复回来。
赵瑜明叹了口气,道:“也对,我还是先收摊回家——”
谢深玄:“我们都去了,你若是不去,也不太好。”
赵瑜明脸上绽开灿烂笑容:“深玄,你果然最——”
谢深玄:“你来临江楼啃馒头吧。”
赵瑜明:“——好了。”
赵瑜明:“……”
-
赵瑜明坐在临江楼内,望着手中的白面馒头,想,自己造的孽,那不论后果如何,他活该自己扛下来。
谢深玄的确是临江楼常客,他一来此处,那掌柜便立即热情万分迎了上来,甚至不必谢深玄有半句吩咐,他已令人飞快将一切照着谢深玄的习惯布置妥当了,只是到了点菜时,谢深玄才将此事交给赵玉光与裴麟二人,让他二人选些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当然,这一切喧闹,都与赵瑜明没有关联。
他只能啃着那早已凉透了的白面馒头,可怜兮兮望着其余几人说话。
裴麟对此处万般好奇,他开了窗,看着楼下那莲花池中高台上翩翩起舞的胡姬,再扭头去看看另一侧窗外的江景,而后再挠挠头,走回来疑惑询问谢深玄,道:“先生,这里……很贵吧?”
谢深玄:“还好。”
赵玉光局促不安,方才点菜时那掌柜与店伙计的推荐令他害怕,他实在难以承受住他人这般的好意,他巴不得坐在一旁同他兄长一块啃馒头,而今更是支支吾吾,想要说话,却断续难言,半晌吐不出一句完整言语。
赵玉光说:“我……我……面……好……”
裴麟自如翻译,道:“对啊,其实我们在西市那小摊里吃碗面就好了。”
“放心,此处吃食并不算昂贵。”谢深玄道,“他们只是鲜少迎接外客,才在京中传出了这‘昂贵’的名声。”
裴麟有些接不上谢深玄的思路,不明白这两句话之中的联系,他只是忍不住说:“可如果我兄长知道我让先生您请客……”
谢深玄:“那他一定会让你多吃两碗。”
裴麟:“……啊?”
谢深玄:“他可没少骗我请客吃饭。”
裴麟:“啊?”
谢深玄看了看身边的赵瑜明,赵瑜明恍惚回神,接上谢深玄方才的那句话,道:“是……裴兄总说,既要人请客吃饭,那当然得找家中最有钱的那个人。”
谢深玄挑眉:“那他怎么从来不坑皇上?”
赵瑜明抽了口气,觉得谢深玄总是口出大逆不道之语,他正想求谢深玄积点口德,赶紧闭嘴,骂皇上时换个时间,可别在他面前多说,却不料已沉默了许久的诸野忽而开了口,接下了谢深玄这句话。
诸野平静说:“皇上没有钱。”
谢深玄一怔,有些惊讶朝诸野看去。
诸野见所有人都朝他看来,竟又平静补上一句,道:“没有私房钱。”
谢深玄:“……”
“他若要来临江楼吃饭,或许要攒上好几天。”诸野稍稍一顿,将目光转向谢深玄,问,“这一餐……”
谢深玄清一清嗓子,朝他招了招手,让他凑近一些,而后附耳过去,低声将今日这一桌酒菜的价格告诉诸野。
谢深玄不想让裴麟和赵玉光知道这一餐具体的花费,这两个孩子看起来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总不能再增添他二人心中的内疚,因而告诉诸野实情之后,他还低声同诸野说了一句:“别大声说话。”
他可不希望诸野大声说什么这餐饭皇上得攒三天之类的话语,来让孩子们更加内疚。
诸野果真会意,压低声音,也以耳语一般的语调轻声同他道:“皇上大概得攒一个月。”
谢深玄:“……”
太惨了,皇上平日原来过得这么惨吗?
这段时日来,谢深玄对这狗皇帝的恨意,总算消散了一些。
他二人在这边咬耳朵,其余人只能好奇盯着他们,谢深玄清一清嗓子,一时心情上佳,还朝众人摆手,道:“行了,吃饭吧。”
他再看了看可怜兮兮啃馒头的赵瑜明,那心情不由更好,面上笑意更甚,道:“瑜明兄,啃馒头也无妨,若是觉得味道寡淡,也可以赏赏楼内的歌舞,好当做这白面馒头的‘配菜’。”
赵瑜明小声嘟囔:“别了,我怕我多看一眼,你就要弹劾我行止不端。”
谢深玄:“我是这种人吗?”
他的心情真是好极了,将自己身旁那扇对着下头莲花高台的窗扇一推,朝外看去,正见那胡姬一舞结束,众人掌声如雷,有一人将钱袋丢上台去,充作赏钱,那钱袋内掉出些许碎银,落在台上,谢深玄下意识转过目光,望向这打赏胡姬的风流之人——
等等,那不是皇上吗?!
第39章 皇帝,悲
虽然谢深玄不愿多想, 可此刻,他脑内还是不由浮起了方才诸野所说的那句话。
诸野说,皇上并无多少私房钱, 临江楼这一桌酒席,他得攒一个月。
他深吸了口气, 看着那钱袋大小, 正想估一估这钱袋内究竟能有多少银两, 诸野却又低声在他耳边开口,道:“若全是银子……又得是一个月。”
谢深玄:“……”
不是,都这么穷了, 就别为这种事一掷千金了吧?
谢深玄微微蹙眉,再朝皇上那儿一看, 便见晋卫延今日似乎并不是一个人来此的,他身边还有一人, 像是名年轻公子, 略有些许眼熟, 谢深玄觉得自己或许在哪儿见过,只是还不及多想,诸野已替他解释,道:“是娘娘。”
谢深玄:“……”
谢深玄忽而注意到,诸野方才介绍皇上家财时所用的那个词来。
“私房钱”。
此事若出在民家夫妻身上,那倒还是正常,至多只是觉得这小夫妻的夫婿惧内, 可此事出在皇上身上,好像便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他知晓皇上无心后宫, 而今宫中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听民间传闻, 也有传说这二人同民间夫妻相处的,只是那时候谢深玄不怎么相信,有了今日“私房钱”这一遭……谢深玄终于有一些信了。
可此事看起来,好像还是有些不对。
谢深玄微微蹙眉,忍不住道:“皇上同娘娘一道出行,当着娘娘的面打赏舞姬?”
这算是什么伉俪情深相敬如宾?
这不就是个戏文中常说朝三暮四的薄情帝王吗?
谢深玄不喜欢朝三暮四之人,这等人中渣滓,他看着都觉得膈应。
可诸野又低声道:“方才丢钱袋的人,应当是娘娘。”
谢深玄:“……”
诸野:“大概是这回藏的私房钱,又被娘娘发现了吧。”
谢深玄:“……”
诸野:“此事一年总有数回,习惯便好。”
不不不,这种事,不可能习惯的吧?!
他再低头去看一楼那境况,的确,台上舞姬笑颜如花,台下的皇后娘娘比她笑得还开心,只有边上的皇上冷着脸,像是一日之间便看透了世间红尘,对这人世已无半点眷恋。
太惨了。
谢深玄深吸了口气,正想着皇上已经这么惨了,此刻他还是不要给皇上添堵,将窗户关上,以免皇上看见他后觉得晦气,那手刚刚扶上窗框,晋卫延已微微抬首,大概是不忍去看台上他辛苦攒了许久的雪花白银,却不巧正对上了谢深玄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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