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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深玄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自来熟之人,他只能皱眉,原是在想既然此人与诸野不算熟识,那他或许能想办法将此事为诸野应付过去,还有两日宫宴,能不能骂一骂皇帝,就别让诸野再去宫中陪酒了。
“赵瑜明应当同你说过,过段时日,太学内还要来一名西域学生。”诸野微微蹙眉,“他们使臣先一步抵京——”
谢深玄:“就是昨日宫宴这些人?”
诸野:“是。”
谢深玄挑了挑眉,道:“我更讨厌胡人了。”
诸野没明白谢深玄这莫名一句话的由来,还稍稍一怔:“什么?”
谢深玄叹了口气,又小声嘟囔:“我今日来此,本不是为了你宫宴醉酒。”
说完这话,他又看了看正坐在他身边的诸野,诸野仍端正着那坐姿,虽说衣服是系错了,那头发也显得有些稍乱,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他形容严肃,依旧是一副极为正经的模样,谢深玄不免便想,若皇上有令,今晚的宫宴,诸野定然还会去参加,此事他是绝对劝不住的,他只能叹气,再看诸野一眼,道:“今晚不要再喝酒了。”
诸野:“可宫宴之上……”
谢深玄皱眉:“太医院就在隔壁,你今日宿醉不舒服,难道不知道让太医院送点醒酒汤吗?”
诸野明显更是一怔,显然从头到尾都不曾想过还有这么一种解决方式,更不用说他觉得自己昨日并未大醉,今日虽觉得有些头疼不适,可这毕竟还未到需要去太医院的程度,这点不适,稍微熬一熬大概便能过去。
谢深玄看他不说话,心中大约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不由再叹气,说:“我待会儿让表兄送醒酒汤过来。”
诸野这才匆忙开口,道:“不必了。”
谢深玄:“你们离得这么近——”
“上回贺太医为了罗娑教那药丸一事,来了一趟玄影卫。”诸野皱起眉,“我看他好像在发抖……”
谢深玄:“发抖?为什么?”
他心中甚是不解,这玄影卫虽在朝中传闻的形象是可怕了一些,可那毕竟只是传闻,谢深玄今日来玄影卫,觉着玄影卫内大多人都对他很是亲切,头上挂着「该死的谢深玄」的人也少了许多,更不用说玄影卫这官署,同他见过的其他官署并无多少区别,并不见什么阴暗吓人,来去玄影卫忙碌的大多也都只是在处理一些文书工作,除了他们的官服形制不同,那抱着厚厚一沓公函跑来跑去的模样,倒令谢深玄觉得此处同礼部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诸野却有些欲言又止,想了片刻,还是同谢深玄说:“你下回也不要再来玄影卫了。”
谢深玄挑眉:“怎么?你不希望我过来?”
“……我并此意。”诸野尽力解释,“玄影卫内有秘狱,我……担心你过来时,若是正撞着秘狱内——”
谢深玄还惦着谢慎的话语,不去拐弯抹角,而是直言询问:“那你呢?”
诸野:“我?”
谢深玄:“你想要我过来吗?”
他竭力克制心中升起的不安,尽力将目光停留在诸野身上,甚至微微抬起眼眸,对上诸野正讶然看向他的双眸。
谢深玄又说:“我只想知你心意。”
片刻沉默后,他方见诸野稍稍颔首,那几乎是个轻微而难以令人觉察的动作,谢深玄却已忍不住弯了唇角,诸野未有直言回应,他还故意凑上前一些,笑吟吟去问诸野:“诸大人,您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诸野:“……”
谢深玄:“你若是不说出来,我又怎么能知晓呢?”
诸野:“……想。”
谢深玄终于觉得满意,唇边的笑好似怎么也压不下来,他靠在那软榻一侧想了片刻,诸野始终不曾说话,谢深玄便自行为诸野做了决定,道:“诸大人,往后玄影卫午休,若您实在没有空闲,遣人来太学同我说一声便好。”
诸野不明白谢深玄为何突然提及此事,他还有些发怔,问:“说……什么?”
“您既然不能来太学,那大概只能我来玄影卫找您了。”谢深玄弯着眉眼笑,“玄影卫再忙,总有同我一道吃个饭的时间吧?”
诸野:“……”
诸野讶然微微睁眼,只同听见了什么极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怔然看着谢深玄,虽未曾直言答应,谢深玄却已当做他是答应了,他自行略过此事,想着自己今日来玄影卫的本意,又清一清嗓子,道:“诸大人,昨日我同你与我兄长说话,你这些年来,一直都在给我父母写信?”
诸野昨日听谢慎提起此事,便知今日谢深玄一定要问,此事对他而言倒像是问罪,他自然又挺直了身子,甚是紧张看向谢深玄,小心翼翼肯定:“是。”
谢深玄:“那写的都是什么?”
诸野老实回答:“伯父伯母会写信问问近况。”
谢深玄:“你的回信呢?”
诸野:“……”
诸野说不出话来了。
谢深玄父母给他的信中,问的的确都是他的近况,可诸野除了一句平安之外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他便也只能在心中写一写谢深玄近些时日的情况,反正他人在玄影卫,对谢深玄的近况了如指掌,若是要写,当然也能写成一沓极厚的回信,可他虽是写了,这东西却绝不能给谢深玄看,否则谢深玄十之八九要误会他,保不齐还会觉得他是在故意借玄影卫公职之便,偷偷监视他们谢家……
想想诸野都觉得头疼,不行,此事他绝对不能同谢深玄提及。
诸野只能含糊其辞,嗫嚅说道:“只是谈了谈近况。”
谢深玄看着诸野神色,诸野那神色看起来平静,可眸中显然多了几分慌乱,此事绝没有诸野所说的那么简单,但诸野已咬死了此事,他哪怕问得再多,诸野大概也不会回答,谢深玄只得暂先绕过此事,问起另一件他也甚为关心的事情,想着反正今日都到了此处,不若一气将所有事情都问清楚,便道:“诸大人,您身上有旧伤吧。”
诸野只觉得谢深玄今日说话都很是跳脱,可此事朝中有不少人知晓,自然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他干脆点了头,说:“是。”
谢深玄:“我看天冷时,您左手好像会疼?”
诸野:“是。”
谢深玄又问:“可是长宁军时留下的旧伤?”
诸野点头。
谢深玄轻描淡写问:“报国寺那日便是如此吗?”
诸野:“……”
那日玄明大师虽已几乎等同于点明了此事,可后来谢深玄没再追问,诸野心中虽有忐忑,可时日过去,他便觉得此事应当已算是结束了,今日谢深玄忽而提及此事,实在令他觉得接下来要发生的,大抵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他不曾应答,谢深玄也不在意,只是蹙眉道:“是皇上不让你说吧。”
诸野:“我……”
谢深玄:“无妨,这是我自己猜出来的,同你没什么关系。”
诸野:“……”
谢深玄看诸野似乎想为此事解释,好好将此事告知,谢深玄却又微微抬手,令诸野先不要说话,反是问诸野:“报国寺时,你受伤了?”
当初玄明大师说过,诸野出现在山门时浑身是血,寺中人因此所惊,也对此万分担忧,那诸野所受的伤,绝不会是什么小事,谢深玄也还记得,他因伤在家中休息调养时,有一回诸野登门拜访,说是来探病,可那时诸野自己也带病容,贺长松还以为诸野是染了风寒,现今想来,诸野那时身上伤也未愈,兴许同他方能开门待客见上门探访的客人一般,诸野大约也是那几日方才能够外出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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