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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野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扶着谢深玄的腰,直至谢深玄站稳,他方轻声开口,问:“可曾有伤?”
“绊一下而已,出不了什么大事。”谢深玄清清嗓子,急匆匆又要转开话题,将目光胡乱往院中一扫,一片漆黑,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可他还是要说,硬着头皮道,“您好歹也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这府邸破成这副模样……是真配不上您。”
诸野平静回答:“我平日不住在此处。”
说完这句话,他便又提起手中那灯盏,直直朝前去了,只不过这一回,他似是刻意将灯火压得极低,好让那昏暗的烛光能多照清一些二人脚下的路,方才扶在谢深玄腰上的手,也已极自然握住了谢深玄的手腕,引着谢深玄随在他身后行走。
可越是如此,谢深玄的心便越发纷乱,只能仓皇垂首,盯着脚下的路面,心跳得厉害,一时之间,倒也不知自己究竟胡言乱语说了些什么。
“您是节俭。”谢深玄说道,“可那些登门拜访之人,若见到这般景象——”
诸野断了他后头的话语,道:“没有人会登门拜访。”
谢深玄:“人生一世,总少不了有些来往相迎的客人。”
诸野:“你有吗?”
谢深玄被他一句话精准戳中了痛处,不由一抬眼,飞速道:“……罢了,没有,破就破吧,平日住得舒服就好。”
几句谈话之间,他们已到了诸野的房间外。
此处也还是上回谢深玄来此时的老样子,屋内只有简单桌椅摆设,看起来也已极为破旧了,桌案上堆放了些书函之物,还放了上回谢深玄所见诸野用于磨砺刀具的物件,此处可没有半点空余之地,谢深玄只得回眸,看一眼身后的诸野,问:“诸大人,这些东西……”
诸野:“……”
诸野忽而跨步踏入屋中,砰地将那房门关上了,吓了还站在外头的谢深玄一跳。
谢深玄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伸手推开些许门缝,自那门缝处往内看,只见诸野动作迅速,毫不犹豫将桌案上的东西飞快挪开,收进柜中,不仅如此,他还趁机拉了拉本就叠得十分平整的被褥,好似还认真扯了扯床幔,好令那些东西看起来更为整齐一些,而后他方面无表情回过身来,正想开门,却见谢深玄扒着门缝朝内张望,二人对上目光,诸野身形僵滞,沉默片刻,方才勉强开口,道:“谢大人,请进。”
谢深玄:“……”
谢深玄有些压不下唇角的笑意,吟吟笑着迈步入内,一面道:“诸大人的屋子,可比谢某的房间要齐整上不少。”
诸野:“……”
“谢某生性惫懒,这被褥呢……是能不叠,便不叠。”谢深玄左右张望,一眼将诸野屋中寥寥几件物件收入目中,又道,“偏又有些乱七八糟的喜好,单是论书册,屋中便有些要堆不下了。”
说完这话,他稍稍一顿,垂下目光,笑道:“诸大人来我家中探过病,诸大人应当早就知道了。”
诸野微微张唇,似是欲言又止,谢深玄不说,他也不言,可二人心中都清楚,早在探病之前,在江州之时,他二人便早都已知晓对方的起居喜好,谢深玄屋中连床榻上都堆满书册一事,诸野自少年时便已清楚,只是谢深玄似乎不想提及,那他——
“少爷!我来了!”门外忽而传来小宋声响,还带两声骂骂咧咧的抱怨,“哎这破地方怎么有石头……哎呀!”
谢深玄:“……”
诸野:“……”
-
小宋背了个挎包,怀中抱着厚厚一沓纸,衣上蹭了许多黑灰,也不知是在屋外那黑黢黢的长廊上何处蹭着了,可好歹看起来不像是摔着了,谢深玄方松了口气,回身问他:“笔墨都带过来了?”
小宋点了点头,道:“少爷,我想指挥使这儿应当也没那么多纸,便也带了些过来。”
他往屋中一看,将纸页与笔墨都放在了那桌案上,而后便自觉为谢深玄研墨,谢深玄也在桌案前坐下了,顺手抽出几张纸页,蹙眉想了片刻,方抬首看向诸野,道:“诸大人,我写文章快一些,这第一份原本,还是我来写吧。”
诸野却还是有些挣扎,他微微蹙眉,伸手按住谢深玄手中纸页,道:“你我字迹不同……”
谢深玄:“差不了多少。”
诸野一顿,大概是想起他二人那令外人几乎难以辨别的字迹,只好再改口,道:“行文风格也不同。”
“你将你平日写的折子拿给我。”谢深玄说道,“我看几本,大概便能模仿了。”
诸野:“可今日时日不早……”
“早得很。”谢深玄道,“平日这时候,我也就是在家中看看书吧。”严杉挺
诸野:“你还未吃饭。”
“诸大人这倒是提醒我了。”谢深玄笑了笑,回眸看向小宋,道,“小宋,你去同高伯说一声,让他备些饭食送过来。”
诸野:“谢大人,你……”
“诸大人也还未用膳吧。”谢深玄笑吟吟说道,“让高伯多备一份,今日大概要挑灯夜战,再准备点夜宵吧。”
诸野:“……”
诸野说不出话了。
他大概是少见谢深玄态度如此强硬的时刻,面上虽带着笑,可每一句话语都不容他拒绝,只是有些不安看着谢深玄,憋了半晌,方极勉强冒出一句话来。
诸野:“……你身体不好。”
谢深玄已挥手令小宋回去传话了,听诸野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也当做什么都不曾听见,将手中笔蘸了墨,还咬了咬笔尾,方下定决心第一句要写什么一般,将一笔落在了那纸页上。
诸野微微阖目,道:“回去吧。”
这语调中几乎不带感情,那神色若是放在平日,或许倒真会令谢深玄觉得害怕,可今日不同,只要清楚对方一言一行本都是为了他,谢深玄心中倒是连最后一丝惧意都没有了,他又飞快写了几句话,一面道:“诸大人,您若是要我自由发挥,谢某或许会忍不住在检讨里骂上皇上几句的。”
诸野:“……”
诸野深深吸了口气,也在谢深玄另一侧坐了下来。
“最多不过亥时。”诸野冷着脸说道,“皇上未定期限,余下的,明日再来。”
见诸野终于应下此事,谢深玄唇边方带了些笑,问:“诸大人,我不知您的行文喜好——”
诸野已摇了摇头,道:“第一份,我来写。”
谢深玄:“五千字,您编的出来吗?”
诸野一顿。
谢深玄又道:“今夜只到亥时,您不会要编到亥时吧?”
诸野:“……”
“诸大人,写检讨我也比您擅长,还是我来吧。”谢深玄挽了挽衣袖,道,“小时候不知给夫子写过多少了,你们谁也没有我能编。”
待小宋再带着晚膳回来时,谢深玄已起完了这检讨的粗稿,正交到诸野手中,请诸野稍作修改,他再来润色。
方才小宋便已发觉这屋中没有多余之处摆放饭食了,这一回他带着晚膳过来时,还带来了谢府内的两名散役,搬来了一张小竹桌,摆在谢深玄他们摆放纸笔的桌案之旁,小宋再将饭菜一一摆放上桌。
诸野有些惊讶看着他们,这饭菜丰盛,实在有些超出诸野所想,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的晚膳,可他知道谢家实在有钱得很,谢深玄最近又在调养身体,这对谢家而言也许正常,他正要收回目光,谢深玄却又颇为惊讶扫了那饭食一眼,忍不住道:“今日过节?”
小宋挠挠头,道:“是高伯吩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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