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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饭,恒乞儿决定不想这事了。
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宁楟枫也好、蓝瑚也好,反正都是想也无用的事情;他们来也好、不来也好,也不会让他怎么着。
恒乞儿不去想了,他反过来奇怪自己干嘛要想这些事情。
这干他什么事?他只要有饭吃有衣服穿,能让司樾去除自己身上的邪气就好了,管人家有几个徒弟呢。
几个馍馍和肉、汤都被吃干净了,纱羊收拾碗筷的时候,扭头看了眼坐在炕上写字的恒乞儿。
炕本来就是最暗的地方,此时天黑,一根昏黄的蜡烛点在恒乞儿左侧,那点微光只浑浑地涂暖了小半张脸。
他抿着唇,黑色的眼眸尚且清澈,只是握笔的手捏得发青。写一个字,全身都在用力。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恒乞儿做什么事都太用力。
纱羊把碗筷收了,问司樾:“你那里有夜明珠么?”
她来煌烀界前才化形了没几天,一只小小的蜻蜓,几乎没有任何积蓄,只能来问司樾讨。
司樾抬眸,眼神越过她睨向了后面的恒乞儿。
纱羊是能夜视的,用不着照明;
司樾也是能够夜视的,所以两人的屋子里只有那么一个烛台装装样子,平常晚上司樾看杂书也用不着灯。
她伸出指尖,在身前随意划拉了一下,割出一道空间裂缝来,在里面一阵翻找,两眼转来转去,翻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个东西。
还没看见是什么,霍然间,整个屋子亮如白昼!惊得恒乞儿猛地抬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只有这个。”司樾把东西抓到纱羊眼前,纱羊被光刺得抬手遮眼,好一会儿才看见她手上抓的是什么。
一颗蹴圆大的龙珠!
“这、这是什么!”
司樾想了想,“应该是龙珠。”
“我知道这是龙珠,这是谁宫里的!”
司樾半眯着眼睛,目光变得朦胧遥远。
她回忆了半晌都没有动作,纱羊更加震惊,“这么大的宝贝,你都想不起来是怎么来的了?”
“谁知道呢。”司樾道,“摸着不热,那不是木龙就是水龙的,正好不会烫着你们。”
她一挺肩,把蹴圆大小的龙珠投到了屋顶中央,对盯着这边看的恒乞儿扬了扬下巴,“怎样,亮了?”
恒乞儿点点头,司樾便嗯了一声,继续看自己的书了。
恒乞儿不像纱羊那样为龙珠所震惊,出了恒家村后,外面的一切都让他震惊,三餐饱饭值得震惊、棉花一样的鞋子衣服值得震惊、鳞仃湖旁的那碗猪油打卤面更值得震惊。
值得震惊的事情太多了,在那醇厚鲜香的猪油面前,一颗会发亮的球也就算不得什么,恒乞儿看了一眼就继续做自己的功课去了。
龙珠发着银白色的光,把这小小的屋子照透了,光从木板的缝隙中射出去,四处透光。
晚上打外面一看,还以为这木屋成了精,要化形变人了。
纱羊抬头,一抬头就被龙珠刺得睁不开眼。
她取了一块白布,飞上去想给龙珠蒙上一点,可还没靠近,胸口便一阵心悸,闷得她急忙飞到司樾身后喘息,对着龙珠的眼神也露出了两分怯意。
司樾扭头看了眼她,从她手里扯过白布,往上一丢,那布自己裹上了龙珠,把刺眼的光削弱了些许。
“好强大的龙气。”纱羊这才松了口气,但依旧心有余悸地趴在司樾肩后,小心翼翼地仰头看被布蒙住的龙珠,“到底是谁送给你的。”
司樾翻了页书,哼笑道,“气息纯善中正,这是神龙的珠子,哪有神会送东西给我呢。”
“什么!这是你抢来的?”纱羊震惊之后又道,“龙珠可是龙的命根子,那条龙没找你麻烦吗?”
“忘了。”
“你…你……”纱羊后退了几寸,“你该不会把那条龙……”
司樾斜眼用余光看她,意味深长地笑,“忘了——”
“唔!”纱羊倏地往后滑开,翅膀嗡嗡地颤抖。
紧接着,她从司樾那眼里看出了笑意,反应过来她又在故意吓唬她。
虽是吓唬,但事情未必是假的。
纱羊觉得,司樾就算没有杀龙,至少也是把人家打得半死了,否则哪里有龙会善罢甘休。
她扭头看向身后沉默写字的恒乞儿,又看向躺在摇椅上看书的司樾,屋子里只有司樾那破摇椅的轻微吱呀声。
纱羊陡然意识到,自己一只小小的虫仙和两个魔头同居一室,是不是过于危险了点……
可看着司樾和恒乞儿,纱羊又不免想,魔到底是什么样的?
恒乞儿偶尔是有些危险,但司樾这个大魔头天天懒洋洋的,哪里有半分危险可言?
她叹了口气,若邪魔大多都是司樾这幅模样,那也没什么可怕的。
快到学生的宵禁时间时,恒乞儿才收拾了纸笔回了宿舍。
他走后,司樾躺去了炕上,靠着枕头,翘着二郎腿,继续翻那本什么香红玉录。
纱羊有些困了,趴在她胸口,推了推司樾的下巴,仰头看着她,“司樾,给我讲讲你从前的事情吧。”
司樾翻了页书,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我们处了二十年,我给你讲了那么多我的事,却从来没听过你讲过你的事。”
“有什么可讲的,”司樾目光停在书上,“活着无非是吃饭睡觉、跑跑跳跳,谁都一样。”
“你的事肯定不一样。”纱羊撑起上半身看她。
司樾单手合了书,丢去一旁,双手垫到脑后,闭上了眼,“别一天到晚瞎想,快睡,睡觉才是天上地下头一等的要紧事。”
第40章
“你站住!”
这一天晚上, 照旧从司樾处回去的恒乞儿被拦在了宿舍外。
他远远地看见了婷珠和恒铁生,撒开脚步转身就跑,却听见脆生生的一句, “再跑!我马上去找司樾真人!”
这一回没有人把恒乞儿按在地上, 他自己把自己的脚定住了。
一个月前, 恒乞儿才不管婷珠要去找谁说什么,他只顾着自己先跑,但现在不同了……
他僵硬地定在原地。
婷珠对他喊道,“过来!”
恒乞低着头, 一步一挪慢吞吞地走去了她身前, 婷珠上前跨出一步,伸手掐着恒乞儿胳膊上的肉狠狠一拧。
“好啊你,天天避着我们。你是个什么贵人,忙得这么厉害!”
她一下一下地掐着恒乞儿的肉,恒乞儿只低头握紧两侧的手, 一声不吭。
婷珠打得没趣,倒是自己的手拧得酸了。
她对恒乞扬了扬下巴, “以后我叫你你就得来, 慢一步, 我就去告诉司樾真人你是个灾星、害死了不知多少人!”
恒乞儿抿着唇, 两侧碎发散下来, 遮住了他的眉眼,在晚上看不见表情。
“你说!”婷珠推了他一把, “你是用了什么方法变得这么干净的!”
恒乞儿没有回话,婷珠旁边的恒铁生上前一步, 一掌把他推倒在地。
“你现在不说,以后就都不用说了。”婷珠笑了声, “等着明天就被赶下山去吧!”
恒乞儿撑着地,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仙术。”
他的声音微弱沙哑,但婷珠没有听漏。
她微睁眼睛,眸中流出惊喜来,“我就知道!一定是司樾真人教了你什么仙术!快快说来,否则……你别想好过!”
恒乞儿极不情愿告诉婷珠,可他若是不说,只怕知道了实情的司樾明天就会把他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