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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茬又一茬的野猪翻眼倒下,大殿终于安静了下来。
狄虎一甩头,缓缓直起身子,冒着幽火似的虎眸望向了座上的司樾。
那眼神中杀气腾腾,如凛冬般凝重肃杀。
这份杀气蔓延笼罩了这个大殿,不管是狼狈者,还是窃笑者,全都寒颤着低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出。
狄虎扭了扭头,脖颈处噼啪作响,他盯着司樾,嘴角一扯,露出一颗尖锐的虎牙,“几千年了,还没有一个人敢这么戏弄我。你,有种。”
“哦,一个人也没有?”
司樾岿然不动,还换了条腿翘。
她手肘抵在座椅的扶手上,支着下颚,笑道,“果真如此,像我这样特别的女人,一定迷得你挪不开眼了吧?”
狄虎本该是暴怒的,可此时此刻,那坐姿散漫的女人却给他一股熟悉之感。
他后撤半步,眯眸喝道,“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司樾胸腔一颤,发笑出声,“我的儿,还没有认出你奶奶我?”
狄虎脸色骤然一变,他不可置信地倒吸一口凉气,念出了那个他以为再也不会提到的人名——
“你是……司樾。”
全场一片哗然。
“司樾……”蜥蜴精捂着屁股,错愕地抬眸望去。
“司樾?”“司樾!”
角落的蛇女亦是睁大了双眼,口中喃喃,“她就是……怎么可能,她刚刚还……”
“嗳。”司樾应了一声,噙一分嘲弄的笑,“我的儿,你好自在啊。”
宝座之上,那美艳的女子身上紫光一闪,变回了平平无奇的模样。
在看见这一面孔的瞬间,狄虎愣怔地往前走了两步,猛地顿住,“司樾…你真的是司樾!”
九尺多高的男人竟红了眼圈,当众流下泪来。
在座之中,见过司樾的并不多,可看见狄虎此时的模样,众人再无质疑。
那刚刚戏弄得他们哭天喊地的女人,正是传说中的混沌之主,魔君司樾。
“主君!”
一瞬间,整个殿里跪倒一片。
这幅景象、那被喊出的主君二字,其中饱含的辛酸,就连恒子箫都能感受一二。
他们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狄虎一拭眼角的雾气,“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司樾挑眉,“我回来不到两个时辰,可就听说了你的诸多丰功伟绩。”
狄虎一顿,别过头去,以为她是在责怪他沉溺酒色,嘀咕道,“谁知道你还会回来。”
“哈,狄虎,我不管你如何,也不要你做什么。”司樾换了坐姿,一脚踏在宝座前的案几上,勾着背,俯身盯他,“可你是怎么对媿姈的?”
经她提起,狄虎才猛地想起还有这么一茬儿。
他心底一凉,旁边的蜥蜴精从地上抬头,替他辩解,“主君,那件事是我们错了,将军当时也是喝醉…”
“喝醉?”司樾音调一拔,诧然道,“我倒不知,什么酒能让他醉了,真有这等美酒,也端上来让我尝尝!”
蜥蜴精立刻噤声,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司樾小臂上,那串骷髅念珠倏尔浮现。
她抛着念珠,像是在抛骰子似的,笑望着狄虎。
“你也是老人了,知道媿姈的分量。狄虎,你是要和我打擂台啊。”
狄虎的目光定在那串念珠上。
红髅琲——
司樾打架鲜少用什么器具,都是赤手上阵,就算要用,也是就地取材,身边有什么拿什么。
唯独这串红髅琲,是她唯一一件伴身武器。
她将它拿出,便不打算轻易罢休。
狄虎跟了司樾两千年,了解司樾的脾性。
他当即单膝跪下,低头认栽,“是我迁怒了美人笛,要打要杀,随你发落。”
司樾冷笑一声,“你是怎么说她来着的?”
狄虎不语,也不敢语。
他不说,司樾替他说:“妓.女?嗯?”
她偏着头看狄虎,“你知道她的来历,真是往人心上戳啊。”
“你打杀我吧!”狄虎屏着气,听这些阴阳怪气的语调,还不如直接打他一顿来得痛快。
“好,硬气——”司樾扯起袖子,把红髅琲往小臂上一缠,空出手来,“你如此轻视她,无非是她不如你能打。我挖了你的魔丹给她,她往后便也不用受你们的鸟气了。”
“主君!”殿中妖魔纷纷抬眸,震惊地望着司樾。
地上的狄虎也愕然抬头,怔怔地看向司樾。
一伥鬼膝行到她脚边,抱住她的小腿,哀求道,“不能啊主君!您走之后,十三文臣、二十八将纷纷离散,狄虎将军是最后一个离开混沌宫的,看在旧日情分上,且饶了他这一回,让他去给姈姑姑负荆请罪!”
“是啊主君!”另一位伥鬼也求情道,“现在牛鬼作乱,不如就让将军去收拾了他,算作将功折罪。”
“哦?现在想起收拾那什么牛了?”司樾笑看着他们,道,“媿姈来求你们时,你们是怎么说的——‘什么鬼牛鬼马的,老子还不放在眼里’,怎么我一来,你们倒记起他了?”
“那都是逞口舌之快,不是有心的!”妖魔们连连求情,“求您饶过这一回罢!”
殿中央求声一片,司樾却不为所动。
僵场之际,红髅琲中,两颗赤色骷髅的其中一颗浮起红烟,里面的媿姈走了出来。
见了她,狄虎脸色更加僵硬,不自在地避开了视线。
媿姈轻叹一声,对司樾道,“算了,眼下击退鬼牛才是正事。其他的,以后再说罢。”
“是、是!”蜥蜴精连忙点头,“就让将军先去沥泽吧!”
“去什么去。”这一次,媿姈的求情也不管用。
司樾一招手,搂着旁边杵了半天的恒子箫坐下,抬眉一笑,“你们都不急,我又有什么可急的,这混沌也不是我的混沌,都是你们一寸寸打下来的,我的家只有混沌宫那巴掌点地儿,其他的关我什么事。”
媿姈蹙眉,她给狄虎使了眼色,让他先去沥泽,等司樾气头过了再回来。
狄虎抬眸瞄了眼司樾,站起来,老老实实地往外走。
还未出门,司樾双脚往前面的小几上一搁,慢条斯理地扬声,道,“我看谁敢动——”
她勾着恒子箫的脖颈,嘴角一斜,眼底幽深发暗,“作乐,继续作乐!取酒来!”
第142章
混乱的殿内落针可闻, 只有司樾手中念珠来回碰撞的轻响。
这有一搭没一搭的响声令时间都滞塞了起来。
恒子箫被迫倚在司樾身上,他看得出媿姈有些为难。
媿姈似乎是想要缓和这里的气氛,但司樾是在给她出头, 她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撤梯子。
来混沌不过个把时辰, 所见所闻却让恒子箫感触颇深。
他悄悄扭头, 看向身旁的师父。
师父对他一直是照顾有加的,譬如此时,她知道恒子箫刚刚飞升,心里混乱得很, 这样紧张的场景会令他更加无措, 遂特意扯了他到身旁坐下。
司樾的手始终圈着恒子箫的腰,让他知道,她的怒气和他无关,他不必多想。
媿姈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
狄虎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断然软和不了;她又不好去灭司樾的威风,媿娋乐得看事情闹大。
这种时候, 司樾是越劝越恼, 须迂回而行。
眼下, 恒子箫倒是个不错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