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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座大殿都是用来办宴的,”他随手指了一圈,将周边五六座形态迥异的宫殿包揽起来,“不过已经很久没用了。”
恒子箫驰目而望。
光是眼前的这座宫殿占地足有半亩,殿内设座上百,最前方有一玄金宝座。
这殿中的帷幔水滑如丝,有一层丝绸所没有的莹色。
空置三千余年,这里的桌椅摆设却不落一尘,可见是设有保护结界的。
他抬头,忽见房顶墙角荫蔽之处趴了几个人!
注意到他的视线,赤枫开口,道,“那些是壁虎。”
“壁虎?”
“嗯。”赤枫颔首,“当年这座混沌宫建成不久,有一次主人出门剿敌,姈姑姑叮嘱她,若有什么合适宝贝便带回来,做为镇宫之物。”
“主人回来时,提了一麻袋的壁虎,说,是‘守宫’。”
恒子箫忍不住弯了下嘴角,随即立刻以拳掩饰。
他虽还没见过媿姈,脑中却凭空出现了一副孩子游学归来,给母亲带了癞蛤蟆做礼物时,母亲震惊的面容。
赤枫并未察觉他的异色,兀自道,“姈姑姑很是为难,但这些壁虎是主人和同行的柳先生一起辛苦抓的,就被散养在了混沌宫里。如此一来,蚊虫倒也少了许多。”
他仰头望着那些瘦小的人影,“这么多年过去,它们也都修成了人形,但还做着从前的工作。”
看完了大殿,赤枫转过身,指向东边院落,“那边寝殿。最大的是主人的,第二大的是娋姑姑的,和娋姑姑挨着的是姈姑姑。
“两位姑姑院子的前后是舞乐司、制造司、内务处等部。”
“这宫里大小事务都由姈姑姑管,我和姐姐也归她管,但我们住在主人的寝殿里。”
他又指向西边,“那边是办公的书房。书房旁边那一大片都是书库,柳先生的院子就在书房和书库之间。他种了很多柳树,园子池塘也多在西边。”
北边是混沌宫的宫门,东南则是校场,周边是宫仆和侍卫们的住处。
若将这座混沌宫一分为二,那么一半是为柳娴月而设,另一半则由媿姈司掌。
二人在司樾心里、在混沌界的地位,单从这座宫殿里便能窥见一二。
只是如今一个苦苦支撑着,另一个已然离世。
纵然司樾回来,混沌宫的另一半也冷寂无人了。
混沌的风一过,半边西宫的柳便成为碧波,此起彼伏。
那里草木苾茂,阴影更重,空气也较之别处更凉。
恒子箫对柳娴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望着那清冷孤寂的西宫,心中也不免生出两分遗憾和唏嘘。
“赤枫——”
两人身后的廊上突然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呼喊。
这是恒子箫目前为止,听到的第二个直呼赤枫名字的声音。
他转过身去,见走廊尽头立着一白衣红褾的女童,长相和赤枫一般无二,只是脸上的枫印位置相反。
他立刻认出来,这位大概便是赤枫的姐姐了。
“你们在这儿啊。”红枫跑来,吁了口气,灵动的琥珀眼看向恒子箫,对他低头行了一礼。
“您就是恒大人吧。”她道,“主人找您,让您去姈姑姑那儿用饭。”
第139章
恒子箫终于见到了那位媿姈姑姑。
在见到对方的瞬间, 他骤然明白过来,师父为什么会对蓝瑚格外照顾。
若媿姈有同胞妹妹,那便是蓝瑚的模样了。
和放浪的媿娋不同, 媿姈穿着一身湖色长裙, 从脖到脚都很规矩。
她鬓发如云, 缀着清爽又典雅的点翠,耳下垂着一对白玉兰耳坠,那修长的白玉静落在颚颈之间,愈衬得她尔雅娴静。
“介绍一下, ”司樾坐在桌旁, 指向恒子箫,“我徒儿。”
又指向媿姈媿娋,对恒子箫道,“你大姑、你二姑。”
恒子箫低头,学着这里的人, 规矩地唤道,“姈姑姑, 还有…娋姑姑。”
“真是个斯文的孩子, 我有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小家伙了。”媿姈拉着恒子箫的手, 偏头看他, “几岁了?”
恒子箫由着她打量, 道,“三百余四十八。”
“哎呀!”媿姈惊呼着, 转头去看司樾,“怎么这么小呀, 这么小的年纪是怎么飞升的?”
司樾得意道,“毕竟人师父不一般。”
“得了吧, ”媿娋抱胸冷嗤,“还不是因为那文昭给…”
她刚开了口,就见司樾正不错眼地睇着她。
媿娋低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止住了话。
恒子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两人,对媿娋那未完的话语十分在意。
这次飞升,的确顺利得反常。
媿娋似乎知道内情。
媿姈注意到恒子箫的眼神,拉了他的手,打断了他的思绪,“来,这边坐。”
她将恒子箫安置在自己身侧,让人上菜,一边又对他道,“我听说了你的事,从前那些,不能怪你,换做是谁都是那个结果。既然重来了一回,便安心做你的仙,不必顾忌你师父,她这个人最知道如何活得自在了,用不着操心。”
那菜被小妖们一盘盘端上来,司樾冲他们招手,“来来来,都放我这边。”
媿姈抬眸,不赞成地望了她一眼。
司樾不管,伸手先扯了个鸡腿。
媿姈便也没说什么,挽袖提箸,给恒子箫夹了块红肉,又说:“你在煌烀界里是人人敬仰的老祖,骤然去了天上,恐怕多有不适应。”
“可我瞧着,你是个规矩的孩子,暂且忍耐,等成了仙君便好了,若以后能成神君,就更加逍遥自在。”
恒子箫双手抬碗接过,为那菜,也为媿姈的叮咛,道了一声,“谢谢您。”
媿姈又是一声感叹,“混沌界里,像你这样知理的孩子真不多见。”
“你且在司樾的院子里住下,红枫赤枫都在那儿,有什么直接和他们说就是。既然来了,就放开了心思,好好玩乐,不必再想那些烦心事。”
恒子箫起初还觉得师父的介绍是种调侃,如今倒真有两分见了远房姑姑的错觉。
“啰嗦死了。”媿娋蹙眉,“你真是恨不得给自己脸上写上‘好人’两个大字。”
“旁人我哪费那么多口舌,”媿姈似是习惯了媿娋这幅态度,并不恼,伸手给恒子箫盛汤,“只是他是司樾唯一的徒儿,可算半子。”
恒子箫握着筷子的指尖一颤。
半子……
“半子?”媿娋听闻,仰头大笑起来,“半子哈哈哈哈哈——”
叮——的一声响,司樾手里的筷子敲在了媿娋碗上,“吃饭呢,口水都喷出来了。”
媿娋收了笑,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这餐饭吃到一半,红枫忽然入门,手中持着一封红色信件,脸上也露出两分慌张。
“姈姑姑…”她下意识去找媿姈,却在入门时看见了司樾。
顿了顿,红枫这才想了起来:
主人回来了,他们的主人回来了。
“怎么了?”媿姈抬眸,一眼就看见了她手中的信封,立刻放下碗筷,“拿来我看。”
红枫迟疑地看了眼吃饭的司樾,还是听从命令,把信交给了媿姈。
媿姈当场拆开,红枫站在一旁,不住地偷偷打量司樾。
注意到她的目光,司樾一抹嘴巴,空出手来掐了掐她的脸。
“啧,都三千年了,怎么还是这么小一个?”
红枫被掐得氤出泪来,巴巴地仰视司樾。
司樾咦了一声,收了手,“有那么痛?奖一个鸡翅,别哭了。”
“不是痛……”红枫抬袖,擦着泪,含着鸡翅抽噎,“是、是太想您了……”
她哭着,忽然身子腾空,被司樾插着两腋抱到了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