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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这第三厅,在这里押二十回,足够去外面买匹好马了。
“账上不亏,人上也不亏,你们老板是两头都想抓啊。”司樾笑吟吟地睨着管事。
管事打着哈哈道,“您要是想要好马,我可以为您另找个人,来赌坊嘛,玩个高兴就是了。”
能押中二十回,要么是极其精通马匹的马师,要么就是元婴以上的修士。
能用一匹马来结交这二者,都不是亏本的买卖,何况还得先交二十注的钱。
“师父……”恒子箫看向司樾,司樾抬手,对他道,“呐,你去好好看看,喜欢哪一匹,我就在它身上押二十次了。”
“师父!”恒子箫连忙道,“弟子不懂马。”
“管事的说得好,”司樾指向管事,“来赌坊,玩得就是个高兴。能中自然好,不能中也是意料中事。”
管事立刻附和道,“对对对,你师父说得对!”
“可是……”这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
“别婆婆妈妈的。”司樾推了他一把,“快去,一刻钟内完事儿。”
恒子箫不得不打量起那些马来。
看着这些油光水滑的宝马,说不喜欢是假的。
只是马贵,养马更贵,即便是修士,也只有大宗子弟才有养马的闲余。
恒子箫实在没有押中二十次的信心,他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被司樾拍过脑袋的那匹飒露紫身上。
飒露紫马如其名,通体绛紫,无一丝杂色。
恒子箫既没有特别看好的马,便选择了司樾碰过的这一匹。
“确定?”司樾问。
恒子箫摇头,“不确定。”
“这么多绝世佳丽,就没有一个相中的?”司樾啧了一声,转过身去,拍了拍另外的两匹马,“别介意,是这小子不识趣儿。”
马鼻喷出些气来,似在回应司樾的话。
管事搓着手笑道,“那您就选这一匹了么?”
“对。”司樾丢给他一袋刚从当铺那儿得的钱,“在它身上押二十次。”
“好嘞。我带您二位去观赛室。”
这间赌马坊分了三个赌厅,对应了三个马场。
管事带着司樾恒子箫去了第三马场的观赛室。
说是室,其实只是用屏风隔出的一间间小格,里面摆了一张长桌、几张坐垫。
两人坐下后,有侍者倒茶,接着便退了下去。
二十场赛马,几天的工夫是跑不完的,少说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上一场比赛还未结束,司樾散散地盘着腿,三指捏着茶杯。
她怀里的纱羊没有出来的打算,她也就斜着腰,看着下面的比赛。
恒子箫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总是想着纱羊告诉他的那些事,又想着自己斩杀槐树精时的场景。
他本就沉默,有了心事后便愈发沉默寡言。
任四周赌声鼎沸,他自陷在无言的寂静之中。
好一会儿,司樾放下了茶盏。
瓷器落在桌上,磕出一声清响。
她看向恒子箫,“过去的事,多想无益。”
恒子箫垂眸,掩住两分涩然。
“师父……”他搭在膝上的双手收紧,“您既收我为徒,为何不肯传道于我。”
自纱羊坦白后,恒子箫想了许多。
多少年少时忘了的事,都在此时被翻了出来。
他想了起来,师父传他的第一件物什是一把利器。
她将凶器交到他手中,却对他说,不许杀人。
此后又传给他了一盏屍灯,灯光所照,诸邪不侵。
背叛了师父的自己固然可恨,可从一开始,便是师父将他推上了那条对立的路。
恒子箫不懂,为什么他非要走和师父为敌的道路?
那晚大雪,他提着屍灯,问司樾何时飞升。
司樾说,她这辈子都不能够。
恒子箫便想,若师父无法飞升,他也就不求成仙,只求死在师父之前,先一步去地下做鬼,回报师父的养育之恩。
从小到大,他所求从来不是成仙成神,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司樾身后,盼望有朝一日能够抓住她的一缕衣角。
六岁、十六岁、到如今,这想法从未改变。
隐约间,恒子箫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我说过,”司樾道,“你是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成仙不好么,这四海八荒谁不想成仙,那可是条康庄大道。”
“可我只想和师父在一起!”恒子箫蓦地出声。
他倾身靠近司樾,一双黑眸盯着她,像是小时候那样倔强,却又添了两分哀伤,“师父,我现在改,还来得…”
他被司樾的食指抵住了嘴,发不出声。
司樾看着他,“身为神子,你无权和神作对。”
恒子箫一怔。
“我的道,我走过,所以不想让你走。”司樾收了手,懒懒地往后一靠,目光又投向了赛场,“你要是执迷不悟,天不收你,我也要收你。”
她说得轻巧,像是在闲话,可恒子箫却心中一凉,明白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缓缓坐回了垫子上,低垂着头,半垂的眼睫投下阴翳,遮住了眸中的神情。
半晌,恒子箫沉闷地发出一声,“是……弟子知道了,师父。”
第117章
恒子箫所挑那匹飒露紫首战大捷, 为司樾赢得了一片灵叶。
回去之后,恒子箫也收到了宁楟枫的回信。
他语气焦急地询问和岳景天相关的事,恒子箫没有据实相告, 谎称师父和岳景天有过旧怨。
看了第一场赌马后, 司樾便带着他们离开城里。
她一次□□了二十场的赌注, 不需要亲自守着,等一个月后比完所有比赛再回来查询结果即可。
出了城,三人在郊外找了一间便宜的客栈。
恒子箫付的房钱,他已不是孩子, 自然和司樾纱羊分开住。
这一天比决赛那日还要漫长, 从早到晚没个安宁。
直到入了夜,四周只剩蝉鸣,恒子箫独自坐在房中,想着在赌马坊里和司樾说的话。
白天他心神不宁,如今想来, 似乎悟到了些什么。
师父向来不是大手大脚的性格,她突然带他去最好的赌马厅, 让他选马, 又问管事如何卖马——
恒子箫支着额头, 冥冥之中, 他已有所预感。
那匹飒露紫是师父送给他的离别之礼。
她借玉佩之由, 将他送到宁楟枫蓝瑚身边,让他跟着他们游历, 走之前再送他一匹快马。
从他结束游历、回到师父身边——不,或许从师父答应收他为徒、让宁楟枫和蓝瑚住在停云峰起, 师父就安排好了一切。
宁楟枫和蓝瑚是名门正派出身,身边虽然危机四伏, 但也高手如云。
他和他们一块走,既能保障安全,又能遇上挑战,还能一同得到名门的资源。
原来玉碎不是师父算出蓝瑚和宁楟枫有所不测,而是给他找了个归宿。
恒子箫从来不是离不得父母庇护的孩子,相反,他自小独立,对人极有戒备之心。
可此时,当他意识到自己要无限期地离开司樾后,他心中酸涩难言,莫大的孤独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恍惚是回到了奶奶刚死的那一年。
天大地大,他却形单影只、孑然一身,没有半点依靠。
他本该是入定的,可夜晚的蝉鸣太吵,风声太疾,于是半晌都没能定下心来。
恒子箫放空双目,碎发遮住眼睛也浑然未觉,只茫然地望着虚无处。
师父不要他。
从此以后,他又是一个人了……
……
禛武宗·闰邑峰
纵观偌大的禛武宗,闰邑峰的峰主是宗内最为年长者,可却也是座下弟子最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