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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司樾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不就是罗盘么,用不着买,我来给你做一个。”
她叫恒子箫去后面的山上砍一小段木头来,巴掌大小,拿回屋里后,她用小指指尖沾了墨,在那段木头上画了个稍有歪斜的十字,并标上“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停顿了一下,她又画上了根歪歪扭扭的指针。
司樾对着那截木头吹了口气,把墨水吹干,交给恒子箫,“好了,拿去用罢。”
“这是什么东西!”纱羊叫了起来,“上北下南还需要你来画?况且画上去的指针又有什么用!”
“师姐,”恒子箫倏地打断纱羊的话,他低头看着手掌中的那截木头,道,“这指针能动!”
“什么…”纱羊凑过去一看,画上去的那根指针竟真的动了起来,随着恒子箫转身而改变指向。
“尽管如此,这也还是太简陋了。”纱羊心疼他,“别人的罗盘是十九圈,你这是什么东西,好歹把天池八卦天干方位画画全吧。”
后半句是对司樾说的,司樾伸出小指来,“我又不是你,我的手指有这么粗,别说十九圈,就是三圈也画不下,要画你来画。”
“你画的这些线歪歪扭扭的,我也没法往上添。”纱羊道,“不然你重做一个,等我画好了你再施法。”
“师姐,不必了。”恒子箫道,“我记得罗盘的布局,不必再画出来,这个就够了。”
罗盘这东西许多书上都有提及,恒子箫很早便默过了罗盘图。
听他这么说,纱羊愈加心疼,愧疚地同他道歉,“对不起啊子箫,我之前都没想到这事儿……”
恒子箫忙道,“师姐何出此言,我此前待在山上,本就用不到罗盘,与师姐无关。”
纱羊知道恒子箫懂事。
拜师那天,她便和他说过,自己不是人类,许有思虑不周之处,他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提,或是直接买来就是。
可这么多年下来,恒子箫从没提过一样物件,所得的钱也全部存下来,孝敬了司樾。
如罗盘这样再基础不过的必要之物,别的弟子都是师父给予后,对着实物学习的,恒子箫却只能自己一个人照着书上的图来记忆,连实物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纱羊实在是觉得对不起他。
若不是白笙世俗心较重,在修仙上没有大的建树,否则确实比司樾更合适当师父。
话又说回来了,那司樾在修仙上就有什么建树吗——别说建树了,她直接是逆着生长!
纱羊忍不住叹气,既然要来引导恶魔飞升,干嘛就不能派个普通的仙神呢。
可再一想,偶然司樾说的话、做的事里,又确有两分更甚仙神的意味。
纱羊说不清这感觉,她没见过几个仙神,可总觉得司樾的确比百花田里的那些仙子仙君们要高深莫测。
恒子箫得了司樾亲手制作的罗盘,说是罗盘,不如说是司南。
但他揣测,师父在这个时候赐他物什,必不会只是指南指北那么简单。
他准备按照纱羊所说,找到机会带着罗盘再去何冢探探。
公鸡报晓后,岑寂了一晚的何家村陆陆续续升起炊烟。
恒子箫因觉村长不待见他们,遂没有去村里化缘。
这四周无店无贩,他便去到屋子后的山上看了看。
今天又是个阴雨天,虽然雨不大,但许是附近发了大水,山间鸟兽都迁走隐匿起来,恒子箫一无所获,放过了树上的几只山鸟,只捡了些木头回来。
他回到屋里,用储物器里存的米肉给司樾做了一锅瘦肉粥。
司樾只管吃,只有纱羊问:“子箫,还有多少粮食?”
恒子箫舀粥的手一顿,回道,“还好。”
纱羊见他自己不吃,只给司樾,幽幽地叹了口气,“还好你已经筑基,可以辟谷,否则这天灾人祸的,粮也不好买。”
这一点恒子箫深有感触,他们一路南下,越往南走,城镇上的粮价就越高。
不出所料,前头果然出了灾。
“师父,”恒子箫对着司樾道,“趁着大水还没来,我现在就去镇上买点米肉。”
“不可!”纱羊立即阻拦,“你师父只是口欲而已,她本也用不着吃东西。”
“现在这个时候,每一粒米都可以救人性命。子箫,你别忘了我们留在这里是为了救人的,这顿之后你别再做饭了,把食物留下来,过几天送给有需要的人去。”
恒子箫迟疑地看向司樾。
他愿意救人,可师父才是第一位。
司樾正吹着碗里的肉粥,对上他的目光,笑道,“除了肉,我生平还有一项嗜好,你是知道的。”
恒子箫当然知道。
能让师父展颜的,非财帛莫属。
司樾道,“来时城门口的告示上在招劳役,你也不必买菜了,就赚点钱回来给我罢。”
恒子箫应下,“是。”
“也好,”纱羊也赞同,“筑堤防水是件好事,只是辛苦,你就去体验一下。”
恒子箫应了,把锅盖盖上,戴上斗笠,往山下走去。
昨晚他探查了附近地形,何家村建在山北,山东、山西两侧开垦出了梯田,两侧梯田稍高于村庄,与村子形成凹字布局。
何家村的梯田里种了不少水稻,恒子箫一路走来,见到了上山农忙的农夫农妇。
有道是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此时四月初,离忙时尚有两旬左右,众人也还算是悠闲。
恒子箫和那些村民擦肩而过时,对方只是扫他一眼,没有任何言语。
他也不甚在意,自顾自地往西去。
然而走着走着,恒子箫倏地停下脚步,觉出了不对劲。
他找了一隐蔽之处,爬上高树,眺望两侧梯田。
见田中弯着几个农民,或是拔草,或是施肥,远远望去,正是一副悠然平常的农家景色。
这再平常不过的景色却让恒子箫皱起了眉。
他跳下树来,回到路上。
前方又有扛着锄头的村民路过,他立即上前两步,主动唤道,“老乡!”
对方驻足,警惕地打量了一番恒子箫,“你是谁?”
“我是路过借宿的。”
恒子箫有些后悔昨晚冒然告诉村长自己是修士,此时想改口也为时已晚,恐怕瞒不了多久,“我从城里来,看见了张贴的告示。”
“告示?”
“对,”恒子箫点头,“彭城发了水,眼看就要冲过来了,县衙要大家做好准备。”
“这我已经知道了。”对方说完就要走。
“欸,”恒子箫又叫住他,“老乡,洪水要来了,你怎么带着锄头,却不带刀呢。”
“我带刀做什么?”
“自然是收稻了。”恒子箫道,“水一来,田里岂不遭殃,不如趁现在赶紧收下,多少是一点儿。”
那人却是不屑一笑,“我们村的事,你这个外地人不懂。倒是你,这个节骨眼上来了我们村,算你走运。”
“这话是怎么说的?”恒子箫问。
“我也没法和你解释,反正我在这儿种了三十年的地了,也经历过几次大水,该不该收稻,我比你懂。”
说完,他便离去了。
恒子箫望着他的背影,愈加确信这何家村非同寻常。
他不免望向西方,莫非那槐真是一棵神槐,庇佑了这方百姓?
不管如何,他还是要找机会再去看看。
恒子箫出了村,回到城里,去河道聘了工,与其他工人一起将沙土装进袋里,垒在河边。
天上下着瓢泼大雨,他原还戴着斗笠,干起活儿来发现行动不便,遂把斗笠摘了,在暴雨下继续干活儿。
不止恒子箫如此,其他工人皆是如此,没有人穿戴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