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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穿暗恋指南(9)

作者:词弈 阅读记录


陈念南“嗯”了声,扒拉了下面前的羊肉,刚才面对泡面的那阵干呕的感觉瞬间再次涌了上来。

他闭着鼻子把羊肉夹起来,也不嚼,混着一大口米饭硬生生吞了下去。

“这么着急。”沈蔓给他递了杯牛奶,“这才刚高三,压力怎么就这么大......明天回外婆家玩一天?那儿的桃树结果了,你外婆昨天还念叨着让你回去吃。”

陈念南没法儿替段安北做任何一个决定,他含糊:“再看吧。”

眼见着沈蔓还要给他夹羊肉,陈念南伸手往旁边的豇豆上夹了一筷子,又捧起碗,不动声色地躲开沈蔓的羊肉,三两口把饭吃了个干净。

“我去写题。”陈念南放下碗就往楼上逃,冲进卫生间吐了个天昏地暗。

羊肉的膻味强势地占领了他的鼻子,陈念南胃里却没东西可吐了。

头晕目眩中,他眼前耳边都是段安北。

段安北接住的糖,段安北笑着说“crazy”,段安北跟董力勾肩搭背往外走,段安北放回去的枕头,段安北的身体......

段安北的一举一动在他眼前走马灯似的过、晃,陈念南却感受到了身体某处不可名状的变化。

他重重闭上眼,平静地经历了三个呼吸,又猛地抬手,掌风凛冽地刮在陈念南的脸上,却又堪堪停住——

这是段安北的身体,不能打。不能打。

“不能打......”陈念南喃喃,“我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还没死.....”

陈念南浑身泄了劲,悲怆地瘫坐在地上,他感受到自己无可救药的灵魂在这样美好干净的身体里作祟,他恶心,他粗鄙,他......

他在段安北的身体里,肖想段安北,硬了。

死了吧,陈念南想,只要死了,互穿就会结束,段安北就还是高高悬在天上的月亮太阳,自己这点儿龌龊肮脏的泥点子就沾不到他。

手掌蜷缩成拳头,指甲陷进肉里,陈念南却感觉不到痛。

“我怎么不去死......”陈念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却丝毫不敢动弹,“快下去啊......快他妈下去啊!!”

可他越是低声怒吼,下面的感觉就越是清晰,陈念南额头都布了层汗,手臂上的青筋突起,却又蓦地想起那封情书。

他有什么资格揍人呢?那封情书里藏着的一定是比他要美好百倍的人生,与他这样的疯子截然不同的灵魂——

是与段安北最相配的人。

如果段安北谈了女朋友,自己又要如何自处呢?他要扮演段安北,去替他处对象吗?

头顶惨白的灯光在陈念南眼里晃晃荡荡,他面色却比头顶的白炽灯还要惨白。

他踉跄起身,灰败而癫狂地给段安北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段安北问。

陈念南沉重地呼吸着,只三个字,段安北只消三个字,就能捋顺陈念南的毛。

“出事了吗?”段安北问,“段安北?”

陈念南被这声“段安北”喊得回了神,细微的颤抖压抑在喉咙的最深处,吐出的气息疏离又淡漠:“没,阿姨问你明天要不要回外婆家,吃桃子。”

段安北笑起来:“好啊,你替我答应了吧。”

陈念南又应了声,电话里一瞬间沉寂下去。

他把电话放在耳边,又轻轻抽了张纸,抹去脸上的汗珠与水渍,三张面巾纸轻飘飘落入垃圾桶的瞬间,段安北开口了。

“你要不......明天跟我一块儿去吧。”段安北说,“你——”

“不了。”陈念南面无表情,“你玩的开心。”

-

为了避免露馅,两人分开的时候都会报备行程。

陈念南看着屏幕里段安北发来的桃园,没回。上面白色的对话框已经兀自讲了很久,从昨晚那通电话开始,陈念南再也没回过段安北任何一条消息。

自己暗恋段安北两年,从来没为着这个对段安北起过任何的肖想,更别说起反应,他只能把昨天的事儿归结为是他跟段安北走的太近了。

人却又总是贪心。

陈念南刚撂下手机准备继续写题,班群的消息蜂拥而至,是渭华大学今年的提前批辩论赛加分政策和化学竞赛时间。

辩论赛加分政策是渭华大学亘古不变的传统,获胜的冠亚季队伍均能获得自主招生的加分。

陈念南是打算往渭华大学走,但他没打算报这个,没兴趣,不擅长,比起辩论赛,他更愿意熬几个大夜准备两个月后的化学竞赛,竞赛特等奖能直接保送。

保送他就能多出半年的时间赚大学学费。

但是竞赛要花钱,无论是路费、竞赛培训基地留宿费,还是辅导书,都要钱。

陈念南垂眼,手机里满满当当的打手活儿,但他都推了,他不怕疼、不怕死,可他的伤都有十二个小时要段安北来捱疼,这事儿他舍不得。

他一键消除了所有的未读消息,包括一条生日祝福的短信。

-

段安北是下午五点半回来的,来的时候拎了挺多桃子,都不大,小毛桃。

“大的都多少打了点农药。”段安北把袋子递给他,“这些是家门口的,自然长出来的,特干净。”

陈念南往后仰了仰头:“不用,谢谢。”

段安北皱皱眉:“什么就不用,你从昨天起就不对劲......”

陈念南转过身:“没有。”

段安北的手还僵在原地没动,桃子的清香一点点往人鼻子里钻,陈念南也拗着不转过去,可半分钟了就写了个“CuO”,连个完整的方程式都写不出。

段安北也气了,一转身,气冲冲往自己位置上赶。

陈念南余光看着他,却见着人蓦地弯下腰,手死死地捂在肚子上,桃子瞬间滚落一地。

“嘶——”段安北皱着眉,有些站不稳。

陈念南猛地直起身扶住他:“怎么了?胃疼?”

段安北“嗯”了声:“老毛病,可能今天桃儿吃多了,又是毛桃,没洗净。”

陈念南把他扶到位置上,想给他倒杯热水,却发现两人的热水壶都空了,整个寝室最后一点儿热水在三分钟前被倒进了陈念南的杯子里。

“介意么?”陈念南尽力自然地举了举自己杯子,“没热水了。”

段安北吃力地摇摇头。

陈念南垂着眼,把杯子递到段安北面前:“喝,我去买药。”

段安北拉住他,手指往柜子那儿一指:“有......”

陈念南没多想,冲过去打开柜子,却在柜子最边上的那摞书里瞧见了个眼熟的、粉色的信封。

他淡淡收回视线,拿了药就给段安北喂下:“躺会儿?”

段安北上了床,他就踩着凳子上越过护栏替他掖被子,隔着漆黑的铁栏杆,他看见段安北因为胃疼而惨白的脸,又因为喝水而鲜红的唇。

段安北的唇珠明显,上边儿还挂着点儿水渍。

陈念南扫了眼就移开目光,却在走下凳子的时候踉跄两步,手肘狠狠磕上了桌角。

手肘那块震得发麻,整条手臂蓦地失去了知觉,陈念南甩了两下,就听见段安北问:“怎么了?”

“没事。”陈念南说,“我去打水。”

热水房在一楼,陈念南拿了水壶就往下冲,滚烫的热水哗哗啦啦地注进水壶,他盯着水柱,脑子里却都是段安北的唇。

下流。

陈念南重重闭上眼,试图把这幅画面从自己脑海中甩出去,水声渐渐低下去,带着热气儿的水珠滴滴地往外蹦,他手臂红了一片,湿漉漉的水珠挂上面,比陈念南本人还无措。

他缓缓睁开眼,合上水龙头,就在扣上热水瓶木塞的一瞬间,外面突然传来了打雷声。

闪电交加,瓢泼般的倾盆大雨顷刻之间就砸在了窗棱上,连面前银色的热水机都被照得连闪了几道白光,晃得陈念南眼睛疼。

陈念南的手机挤着几道雷声中的空隙逼出了声响动,他低头看了眼,是淘宝的物流变更声,买的东西是辅导书,关于辩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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