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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拥雪(34)
作者:满月一枝 阅读记录
“父、父亲,您先坐。”岁雪连忙放下手中的笔,去给时见春沏茶。
茶壶里的水已经凉了,她就手忙脚乱的拎起茶壶走到炉子边,弯腰给炉子点火。衣袖的一角被茶壶压住,弯腰时不小心扯动袖角,就听见重物落地,瓷片碎裂。
岁雪被吓住了,忍着没有叫出声,惶恐抬头看了时见春一眼,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瓷片。
时见春的怒气不知是冲着谁,对跟在身后的侍从大声说:“你要看着大小姐亲自收拾?”
岁雪局促地站起身来,让开几步,垂眸不说话,刚捡起那枚碎片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索性右手握着它一起缩回袖中。
“初儿,你住在这阁楼里太久,不知道松州现在的情况。”时见春叹了声气,语重心长地看着岁雪,“影族来犯,松州的修行者苦苦坚守拒烽关已有月余,死伤不计,幸有你谢伯伯派人相助,还亲自与我一道加固护州大阵,你我今日才能安然无恙。”
岁雪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和她说这些,她听不懂时局,也不该听,抬头茫然地看着他,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影族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进犯松州?”
“影族是一群贪婪残暴的魔鬼,妄想将整个天垣十五州都收入囊中。”时见春眉目冷淡,心知就不该同这孩子绕弯子,“初儿,我如今病骨支离,已撑不了几年。我活着时,谢家还愿意出力替时家守着松州,可若是死了,松州究竟是落在谁的手里还说不准。”
岁雪尚不知时见春的病已经这么严重,心中酸涩,说:“父亲忧思太重,对身子不好。听说弟弟才能不凡,父亲何不从现在开始试着让弟弟替你分担?”
“你弟弟还太年轻,他还需要时间去成长。”时见春目光复杂,却没有犹豫,“初儿,你嫁去谢家,就能给你弟弟和松州换来时间。”
在岁雪惊讶的目光之中,时见春继续说:“谢家实力强盛,你去了那边不会受苦,让我不至于死了还有放心不下的事情。”
岁雪从他的语气里听得出没有商量的余地,小声问:“我要嫁给谁?”
时见春答:“你谢伯伯的长子,谢谋。”
“谢谋?”岁雪想了想,迟疑询问,“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不认识他。”
“认不认识都不重要。”时见春声音冷淡,每次多看她几眼就会想起眉目相似的喻宴。喻宴与他认识了这么多年,他不也没将她看透,自以为两情相悦,实际上不过是被她当成了另一个人的替身。
而后来真相被揭穿,喻宴选择带着刚出生的时初连夜逃至那人家中。时见春带人赶来,一把火烧了那座宅院。
最后只剩下婴儿的哭叫声奇迹般的没有消失在灰烬之中。
时见春自知不该迁怒于女儿,自尊却让他不愿多见她一眼。
岁雪见父亲声音顿住,心想着他肯定生气了,忙答应下来:“我嫁给他就是。”
时见春闭了闭眼,眸中重现酝酿了一路的温和慈爱,他看向岁雪,说:“初儿,松州与焕州的人都已知道这门亲事是谢谋主动提的,你嫁过去,学得会察言观色,就不会受委屈。如果将来有一天他恨你,你就去找谢问京,请他放你回松州。”
“谢谋为什么会恨我?”岁雪听得费解,轻声承诺说,“请父亲放心,我以后是他的妻子,我不会做让他恨我的事情。”
“但你不得不做。”时见春声色骤然凌厉。
岁雪的意识在这一瞬清醒。
她看见时见春张口,知道他接下来要交代什么,出于最本能的警惕,她用力握紧右手,任由碎瓷片扎进手心。
刺痛让她从梦中挣脱出来。
梦境如一面结满裂痕的镜子,突然碎裂成无数片。
岁雪在睁开双眼的瞬间,看见了满地突然显露出来的灵丝,随着扭曲破碎的空间一起断裂。
道生-知幽。
梦境构建之阵。
有人故意引她入梦。
岁雪慢慢平复着呼吸,余光扫了眼床榻上的人,他依旧睡着,安静得像夜里的一团影子。
是谢谋吗?可他是剑宗的人。
谢问京出自道生,是他在提醒自己别忘了什么?
岁雪翻了个身,盯着那个熟睡的人沉思。性格这样傲慢冷漠,得掏心掏肺好好关心上一阵子才能让他稍稍放松警惕吧。
沈纾星觉得这个梦境有点意思,原来不能瞧不起时初软弱无用,谁叫她爹时见春就是这样的人,要依靠谢家才能守好松州,算什么松州之主。
就如谢问京一样,野心勃勃,却要靠他拿下青木,甚至正在谋划的更多。
看样子谢问京果然和时见春达成了与他有关的协议。
沈纾星这下是真的好奇时见春交代了什么,时初又能做什么。
他侧了侧身,正好见到她目光一躲,随即若无其事地闭上眼装睡。她对危险很敏感,又懂得扮可怜和示弱,这很容易让人心软。
但沈纾星不会。
除了岁雪,没有人是他的例外。
.
天色蒙蒙亮时,岁雪就起床换了身衣服出了门。
沈纾星掀起一只眼皮瞧了瞧,那一袭黄裙蹑手蹑脚地扒开一条门缝溜了出去,还不忘顺手把门给轻声关上。
沈纾星从被子里抽出右手,朝着门外模糊的身影轻轻一点,听音咒化作一只蝴蝶追了出去,一路传回岁雪那边的响动。
岁雪出府去了集市。
在来焕州的路上她听说谢谋的母亲叶夫人是越州人,谢谋小时候跟着叶夫人回越州住过几个月。
越州有一道很有名的点心,名为甜酒雪莲酥。雪莲为馅,层层起酥,口感松软不腻,又因为添加了甜酒,就带了一股独特的沁甜芬芳。
岁雪去买了新鲜的雪莲和甜酒,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家酒肆,有人声音娇软,不轻不重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时初。”
岁雪仰头望去,酒肆二楼有一扇窗户打开着,白意宁趴在窗边,单手支着下巴,一身薄薄的青裙勾勒出窈窕纤细的身段,如瀑的长发垂落在双肩,恰好遮挡了微微露出的肌肤。
“师姐早。”岁雪扬起笑脸。
白意宁朝她勾了勾手指:“上来,陪我喝两杯。”
岁雪摇了摇头:“师姐,我不饮酒,又还有事情要忙,改日我请你去府上,以茶代酒,好不好?”
白意宁笑了声,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意:“上来,别逼我下楼动手请你。”
岁雪无奈应下,怕她动手动脚打坏东西,进酒肆之前就拿了点钱给旁边的胭脂摊,让摊主先帮忙收着雪莲和甜酒。
进了白意宁这间包厢,岁雪才发现这里面还有别人。
脸颊浮上醉意的姑娘们,面容清秀眉目含情的小倌儿,在她推开门时,全都转头朝她看来,带着千奇百怪的笑意。
包厢里燃着香,气味苦涩,与众人言笑晏晏的气氛格格不入,令岁雪心中觉得危险。
“这就是谢谋的新婚妻子,时初。”白意宁扬了扬下巴,做了个直接简单的介绍,轻轻点着木桌的右手突然抬起,指向那只听音蝶。
岁雪感觉到一股力量飞向她的头顶,下意识闭上双眼低了低头,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昨晚不是洞房花烛夜吗?你今天怎么这个时辰就上街了?”有人眼珠子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语气惊讶不已,“该不会是谢谋根本没碰你吧?”
有人捂着嘴笑:“我就说,谢谋怎么会喜欢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人,这门亲事想必是两家老爷子自己一拍巴掌决定下来的。”
有人伸手替岁雪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拍了拍她的脸蛋,一字一句道:“那你得小心点,至少不能太快让他厌烦,他可做得出将讨厌的东西扫地出门的事情。”
岁雪听着,却出神的想,这样就可以回松州了,若是时初,一定会觉得挺好。
“过来坐。”白意宁倒了杯酒推到旁边的空位,盯着她说,“新酿的杏花酒,味道不错,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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