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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露君恩(3)
作者:骑猪上高速 阅读记录
一男子佝着身子,在椅子上虚虚坐着,他擦了擦汗,小心道,“公子,那陈侍郎分明知道你平素不来这种地方,竟还约公子来此,其心险恶。”
红绸丢过来,触到了桌上人的手指,香气袭来,女人媚眼如丝,带着一股欲说还休的味道,就在那泠泠的异族声乐中,刀光乍现!
变故生的太快,就连边上的太监都没反应过来,更别说太子了。
刀尖刺向心口的刹那,有人推开了他,紧接着耳边是一声隐忍的闷哼,有人挡在了他的身前,太子几乎是下意识的把那人软倒的身子给接住了。
此时的小太监也反应过来,一边护着太子一边高喊,“来人,有人行刺太子!有人行刺太子!”
肩胛处插着一把刀,薛琅疼的几乎昏厥,可有那么几息的功夫,他的头脑又无比清醒,抓着太子的绣袍的手用了力气,他望着那张肖似皇帝的面容,终于心中一定,阖上双目昏死了过去。
太子急呼出声,“传大夫来!”
香云当即被拿住,眼见功败垂成,她死死瞪着太子,凄声喊道,“我为西凉亡国公主,誓死不降敌军,大楚残暴无仁,我诅咒你们,我诅咒大楚十年而亡!”
说罢饮毒自尽。
周遭侍卫连忙阻止,可为时已晚,不过片刻那香云便七窍出血,没了气息。
站在楼阶上的梁璐见刚刚还活生生的香云死不瞑目地被抬出来,当即吓了个激灵。
随后有人走出来,厉声道,“来人,有人刺杀太子,将芙云阁围起来,细细排查!”
梁璐大骇。
太子,那哪儿是他这种平头百姓能见到的。
他是亲眼瞧着薛琅进去的,还以为是薛琅刺杀了太子,抓着衣摆就慌不择路地就往外跑,坐在马车上都惊魂未定。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该死的薛六,把他害惨了!
薛琅醒来时,睁开眼便是极为熟悉的陈设,上辈子他多次深夜进宫陪皇上来这儿,一坐就是一夜,外人都道皇上不亲近太子,但只有他明白,皇上是太重视太子了。
“你醒了。”
床边站着的人负手而立,眉眼温润,见薛琅要起来,连忙道,“你身上有伤,不宜起身。”
薛琅装作一副茫然的样子,“这是哪。”
“皇宫。”
薛琅悚然一惊。
太子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起身,“太医已经来看过了,休养几月便可痊愈,你这些日子就在我宫里养伤吧。”
他摆摆手,宫女便将药端了上来,太子坐在床沿边问,“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薛琅垂着眼,“奴才名薛琅,是梁家的家奴。”
“梁家?”太子隐约有些印象,“城南巷子处的梁家吗?”
梁有稷今年五十有五,膝下有五个女儿一个儿子,梁有稷老来得子,打小就对其宠爱有加。
但听说他那儿子只知吃喝玩乐,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梁家恐怕撑不过多少年便会门庭败落。
太子并未多说,只道,“你救了我的命,可有想要的赏赐?”
薛琅面露迟疑。
“我乃东宫太子,你若有想要的,尽管告知于我。”
薛琅静了好半晌,忽然掀被而起,不顾身上伤口跪了下去,“早听闻太子仁善,小人想常伴太子身侧侍奉太子。”
刚要将人扶起来的太子一怔,“你想追随我?”
“正是。”
因为他的动作刚刚包好的伤口又崩裂开来,血迹慢慢渗出,太子连忙道,“你先起来,此事我们容后再议。”
皇帝原本想重赏薛琅便将人打发了去,可听太子说了此事,他摇摇头,“太子啊,这奴才身份卑贱却图谋太多,恐心术不正。”
最终皇帝下旨赏赐薛琅黄金千两,土地百顷,还亲自召见了他。以薛琅的出身,哪怕只是得见圣面都已是三生有幸。
可太子万没想到,正是这一面叫皇帝改了主意。
也不知薛琅说了什么,竟让皇帝龙颜大悦,以至又追加一道赏赐宅邸的旨意。
若说皇帝的心思,普天之下没人比薛琅更通透,曾经为了替皇帝分忧,他甚至连字迹都模仿的与皇帝一样,当初皇帝病重,无暇政务,臣子呈上来的奏折都是他替皇帝批的,也正因如此,新帝登基后,他身上不可赦免的罪名又多了一条。
曾经欺辱多年的家奴忽然成了太子的救命恩人,陛下亲自下令恩准薛琅可以出入皇宫。
这样的浩荡皇恩直接把梁家砸蒙了,梁璐被下人扶起来后也依旧反应不过来。
“他刚刚说谁?”
“薛六。”
“对,薛六原本是叫薛琅的,这么说,他当日并非刺杀太子,反而还救了太子。”
梁璐的贴身小厮微微变了脸色,“公子,你说他会不会记恨我们?”
梁府上下都知道,薛六不是奴才,他是梁小公子打发时间的玩意儿,梁小公子高兴了就赏他三瓜俩枣,不高兴了就非打即骂,薛六来梁府三年,身上的伤就没断过,好几回眼看着要断气了,不知是命大还是命贱,竟都撑过来了。
哪怕近些日子不知如何入了梁小公子的青眼,可他真是条记吃不记打的好狗吗?
梁璐冷笑,“哪怕救了太子,也依旧是个登不上台面的奴才,我梁家还怕他不成。”
之后宫里再没传出来过什么音讯,好像薛琅这人平白消失了一样,梁璐耽于享乐,没多久就把这人给忘记了。
第三章 百倍偿还
在太子身边待得久了,薛琅把对方的脾性摸了个一清二楚,太子乃王皇后嫡出,出生便被立为太子,皇帝面上待其严苛,实则也关爱有加,可以说他这一生原本就该如此平安顺遂。
若非太子早逝,那龙椅的位置必然是他的。
也正因顺遂,太子被教养的很好,明事理,知进退,唯有一点,威严不足,仁慈有余。
太子生平最见不得的就是倚官仗势,心思歹毒之人,于是薛琅便敛了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跟在太子身边投其所好,太子见他不似没读过书的样子,言谈间满腹经纶,出口成章,许多政见竟与自己心中所想一模一样,还以为薛琅是因家世被迫平庸,要太子伴读这个身份也不过是一腔才情无处施展,因此更添惜才之意。
这天薛琅正整理书卷,一个小太监弯腰给他奉茶。
在宫中,太子引薛琅为知己,并不把他当奴才看,皇帝时不时就叫薛琅过去给他解闷,地位甚至超过了皇帝近身伺候的吴总管,因此无人敢轻慢于他,甚至有太监宫女前来阿谀奉承。
小太监手脚不利索,一个不注意就打翻了茶杯,滚烫的热水将薛琅手背烫红一片,小太监连忙跪了下来。
“公子,奴才不是有意的。”
薛琅用绢帕轻轻把茶水擦掉,问,“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奴才是新来的。”
这声音似曾相识,薛琅道,“你抬起头来。”
小太监便瑟缩着抬起下颚。
那张脸跟某段记忆中的脸重合在一起,叫薛琅不由得眸色一动。
当初皇帝缠绵病榻时,薛琅不分日夜地照看,有一日从皇帝寝宫出来,迎面走来一个少年,他见了薛琅,竟是双膝一跪,行了个大礼。
一问才知,这是当朝四皇子闻景晔。
薛琅先是一惊,上下打量着他,嘴角慢慢勾起玩味笑意道,“四皇子,我只是个奴才,受不起,叫别人看见了,陛下要治罪的。”
虽说是个尊贵皇子,但就少年身上这身衣服来看,他薛府最低等的下人都不用这布料,看来这四皇子比传闻中的还要惨呐。
“我知道。”四皇子跪直了身子,“我有求于你,应当一跪。”
随后他从破旧的衣衫里掏出一封书信交给薛琅,上面冗杂地罗列着蔡家的罪状,四皇子跟太子相反,若说太子生在万千宠爱之中,那四皇子就像是阴沟里爬起来的老鼠,从某些方面说,他跟薛琅遭遇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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